时夏熟门熟路地找到昨天那处巷子,那几个闲汉果然还在老地方叼着烟卷闲磕牙。
领头的瘦高个一看见她,把烟头一扔,笑嘻嘻地迎上来,:
“哟,您来了!事儿都给您办妥了,保管现在整个红星轧钢厂和红星胡同那片儿,没人不知道时家四口的光辉事迹!”
时夏直接问:“那四个人,放出来了没?”
“放了,今天上午放出来的。公安局查清楚他们身份,就是家庭矛盾,批评教育一顿,就让家里人去领走了。不过这脸可是丢到姥姥家了!”
“他们厂里和家里,现在什么情况?”时夏更关心这个。
“嘿,那可热闹了!”瘦高个来了精神,“他们厂领导,时大海记大过一次,扣发三个月奖金,今年甭想评先进了,车间主任的位置估摸着也悬。王彩凤在后勤那边,挨了通报批评,调去看仓库。”
这惩罚在时夏预料之中,不算伤筋动骨,但足够让爱面子的时父时母在单位里抬不起头,经济上也受到损失。
“他们家那四合院更别提了!我们兄弟几个消息一放出去,好家伙,简直炸了锅!街坊邻居指指点点的,说什么的都有。时家那老爷子老太太,刚听说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因为当‘人贩子’被抓了,老太太当时就差点背过气去,老爷子气得抄起笤帚就要打人,被邻居拦下了。等时大海他们灰头土脸被领回来,嘿,老爷子家门都没让他们进,直接在院子里就骂开了,骂他们丢尽了老时家的脸!”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的混乱场面,时父时母如何辩解,时建仁和时秋如何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街坊们如何看笑话……
“反正啊,”瘦高个总结道,“经过这么一闹,他们家在厂里和胡同里,算是把脸丢到姥姥家了!现在谁不知道他们一家子跑去大学冒充人贩子,连自己亲闺女、亲姐都认不出来?街坊邻居都在背后戳脊梁骨呢!”
这个结果在时夏预料之中。
法律上奈何不了他们,但这种社会性死亡和单位里的处罚,在眼下这个重视集体名誉和个人作风的年代,足以让他们喝一壶了。
“辛苦你们了。”时夏从挎包里数出几张钞票,递过去,“我还想请你们再帮个忙,仔细打听点事。时家为什么突然非要找他们的二闺女?他们是从哪儿,通过谁,知道他们闺女考上大学的?”
“时家接下来打算做什么?还会继续找吗?另外,留心看看他们家有没有什么能抓在手里的‘小辫子’”
领头混混捏着厚度可观的钞票,眼睛发光,拍着胸脯一口答应:“您放心!我们哥几个别的本事没有,打听这种街面儿上的消息最在行!保管把时家那点底裤都给……啊不是,是把他家那点事儿都弄得清清楚楚!”
时夏点点头:“那,下周日,下午两点,我们就在巷子口的为民国营饭店碰头。到时候,我希望听到确切的消息。”
领头混混点头哈腰,“七天时间,够够的,到时候见!”
时夏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她都没想过要亲自去面对时家那摊烂泥。浪费那个时间和表情做什么?花点钱就能省去她的许多麻烦,还能得到更隐秘的消息,这笔买卖很划算。
她抬手看了看腕上的电子表,才下午两点。便在巷子口的为民国营饭店找点了碗最便宜的肉丝面,慢条斯理地吃完。
饭后,她没急着回学校,而是凭着记忆,朝着附近的废品收购站走去,这处收购站的规模比清辉县的要大四五倍。
高高的围墙圈起一片空地,小山般的废铜烂铁、旧报纸破纸盒,还有缺骼膊断腿的旧家具、破麻袋、碎玻璃碴子随处可见,气味古怪又难闻。
几个穿着打补丁工装的工作人员正无精打采地将送来的废品过秤、分类。
对偶尔进来卖废品或者买废品的人都是爱搭不理。
时夏走进去,目光在堆积如山的“废品”间逡巡。
在1978年5月这个时间点,经过前些年的动荡,真正值钱的古董文玩要么早已被毁,要么被深藏,流落到这种地方还能被她捡到的概率堪比她中一亿彩票。
不过,来都来了,总要翻翻看看。
她随意翻找着。
几本旧医书,《赤脚医生手册》、旧铜镇纸
啧,今天也是捡垃圾的一天。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翻到一幅卷轴,装裱的锦缎已经破损褪色,纸质也泛黄发脆,但保存相对完整。更重要的是,在卷轴的木制轴头上,似乎原本镶崁过什么东西。
还有一个旧木匣,表面坑坑洼洼,扣锁锈蚀。里面有一套大小不一的银质针灸针,虽然有些氧化发黑,但保存完好;两本纸张泛黄、边角卷曲的手抄本,封面上用毛笔写着《辨药手札》
运气不错。
她抱着这堆东西,走到门口过秤付款的地方,“同志,这个旧盒子,还有里面这些破烂,怎么卖?”
负责过秤的中年男人抬眼皮瞥了一眼,随手拨拉几下。这个废品收购站里稍微值点钱的,早就被他们弄走了,他可不认为这小丫头能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一块钱。”
时夏二话不说付了钱,心情愉悦地离开。
直到走出很远,在一处公共厕所,她才将那堆东西转移到空间,等回头再慢慢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