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夏非但不觉得闻晏做得过分,反而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牛啊!这小子行动力也太强了!
而且他是怎么做到的?
悄无声息地把一个大活人给替换了,还能让许家吃这么大个哑巴亏?
这心思,这手段,简直不象个半大孩子,倒象个经验老道的猎手。
时夏甚至有点佩服,在这种环境下,能这么快反击并保护好妹妹,闻晏确实有本事。也更加怀疑,这个家伙就是未来的大反派男主!
上午下工的喇叭一响,时夏本来累得只想瘫在地上,却看见婆婆婶婶们像打了鸡血一样,呼啦啦地往村东头跑,那架势,比听说供销社来了不要票的花布还积极。
“咋了咋了?那边发糖果啊?”时夏拉住一个跑得飞快的嫂子问。
那嫂子一脸兴奋,语速极快:“嗐!比发糖果还热闹!许家曹大嫂带着一群人,堵到雨生村东头的住处去了!吵吵嚷嚷的,不知道要干甚!走!快去看看!”
时夏一听,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涌起满满的看热闹的强烈兴奋感。
来了来了!正戏开场了!
她心里嗷嗷叫,腿上也有了劲,跟着人流就往村东头跑,死腿快点跑!去晚了可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等她小跑着赶到闻晏暂时落脚的那间破旧小屋外,果然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时夏仗着身材瘦小,灵活地挤到了前面。
只见小屋前的空地上,闻晏昂首挺胸站得笔直,虽然身上的衣服破旧,还沾着泥点,但那眼神却清亮坚定。
他脚边地上,躺着哎哟叫唤的许老大。
曹大嫂和许老三、许老四围着闻晏,气势汹汹地指责:“你个小狼崽子,刚分家就敢朝长辈动手?还敢打人?”
旁边有早到的村民嚷嚷着作证:“瞎说啥呢!我们都看见了!是许老大自己冲太猛,脚底下一滑,摔了个大马趴,磕波棱盖子上了!赖不着人家雨生!”
“哈哈哈!”
“平地都能摔了,许老大果然没种!”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许老大臊得满脸通红,挣扎着想爬起来,又疼得龇牙咧嘴,只好就势躺在地上耍赖,指着闻晏质问:“闻晏!你……你把我大闺女弄哪儿去了?!你还我闺女!”
闻晏脸上浮现出委屈又茫然的表情,声音带着点颤:“许大伯,你这话从何说起?许珍儿接了我妈的工作,在公社广播站上班,吃公家饭的人,我一个刚被赶出家门、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的半大小子,怎么能把她‘弄没’?我连她在公社的宿舍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啊!”
曹大嫂一听,拍着大腿哭嚎起来:“我的珍儿啊!你到底去哪儿了呀!是不是这个丧良心的把你害了啊!呜呜呜……”
许老三许老四也对着闻晏怒目而视。
时夏在后面看得津津有味,心里暗笑,这许家人直觉还挺准,一下就找到正主了。
她憋着笑,继续看闻晏表演。
只见闻晏眼圈慢慢红了,破旧宽大的衣襟随着他的动作轻微飘荡,更显得他身形单薄。
他肩膀耸动两下,嗓音带上了一丝哭腔:
“我……我分家出来,身无分文,连个挡风的屋顶都是大队长可怜才借给我的。我天天起早贪黑下地挣工分,就想着赶紧把房子修一修,就想着能和妹妹能有个安身地方……我们连一口热乎饭都难吃上,哪还有心思、哪有本事去公社找许珍儿的麻烦?”
他越说越伤心,声音哽咽起来:“我妈在的时候,我还能安心上学……现在呢?我和妹妹连活着都这么难……你们许家,是不是就见不得我喘口气?非要逼死我和妹妹才甘心吗?为什么还要来冤枉我……”
他这番声情并茂的哭诉,配上他那副凄惨的模样,点燃了围观婆婆婶婶们的同情心。
李婆婆第一个跳出来,指着许老大和曹大嫂的鼻子骂:“呸!你们两个黑心肝的东西!自己闺女丢了不去找,跑来欺负一个被你们赶出门的孩子!还要不要脸了!”
“就是!钱不给粮不给,连人家娘的工作都霸占了!听说吞了人家两三千块钱呢!臭不要脸!”
“看把人家雨生逼成啥样了!许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滚回去找你们闺女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群情激愤,唾沫星子都快把许家几人淹没了。
许老大和曹大嫂被骂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为什么第一时间就怀疑到闻晏头上,还不是因为做贼心虚!
他们那天明明安排好了人来许家接草儿进山,怎么最后不见的是自家闺女?
尤其是刚刚下工的时候,看到闻晏和草儿笑呵呵地往村东头走,他们更是震惊。
怎么草儿还好端端地在村里出现?
几人慌了神,进山里的路又远,他们也懒得去,这才不管不顾地来找闻晏问个明白。
可这背后的这些缘由,他们打死也不敢当着村民的面说出口。
许老大只能讪讪地,说不出话。
曹大嫂见闻晏说东扯西,就是没说出半点跟自己大闺女有关的消息。
她太担心自己身上掉下的那块心肝宝贝珍儿了,只想找闻晏问个清楚!
曹大嫂抬起手指颤斗着指向闻晏身后的草儿:
“那她!草儿!她怎么会在这儿?!她不是应该去了……她为什么在这儿?!”
闻晏脸上的疑惑更深,语气里满是不解和委屈:“曹大婶子,草儿是我亲妹妹,我们是一起被许家赶出来的,她不跟我在一起,应该在哪儿?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应该……她应该去……”
曹大嫂急火攻心,差点就把“她应该去山沟沟里给老光棍当童养媳”这话秃噜出来。
旁边的许老三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拽住她的骼膊,低声厉喝:“大嫂!你胡咧咧什么!”
卖孙女这种事,是许家得捂住的丑事,一旦当众说出来,许家的名声在这村里就彻底臭大街了。
许老三自诩是念过几天书的文化人,最看重脸面,此刻吓得冷汗都下来了。
他压下心惊,转向闻晏:“雨生啊……”
他刚开口,就被闻晏平静地打断。
“许三叔,我现在叫闻晏。”
许老三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还是改口:“……闻晏,三叔没别的意思,就是着急。你大堂姐珍儿,这两天没在公社上班,人也找不着。你……最近见过她吗?”
闻晏摇摇头,表情坦荡:“许三叔,我这几天不是上山砍柴就是下地挣工分,上哪儿去见在公社上班的许珍儿?她没去上班,你们赶紧去找啊?跑来问我一个半大小子有什么用?”
他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旁边的村民们又炸了锅:
“就是!自己闺女丢了不去找,净为难孩子!”
“许老三你还是个文化人呢,这点道理都不懂?”
“我看就是看雨生一个小娃娃好欺负,想着了就来踩两脚!”
“谁说不是呢,雨生、闻晏娃儿学习那么好,硬是让回家挣工分!许老四这么大了,还天天旷工呢!”
许老三被怼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许老四也有点不自在。
几个许家人见问不出什么,互相使着眼色,想拉着曹大嫂赶紧离开这。
可曹大嫂已经快疯了,她不敢想象自己女儿丢了的后果只要一想,她脑子就要炸了。
她挣脱拉扯,死死盯着闻晏,象是要从他脸上盯出个洞来:“闻晏!你真没见过珍儿?你跟我说实话!”
闻晏看着她那癫狂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转瞬即逝。
“怎么会呢,曹大婶子。大堂姐是走丢了吗?还是…去享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