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巍峨的城墙轮廓在地平在线渐次清淅,夕阳的馀晖为冰冷的砖石镀上一层血色。
官道上,卷毛黄骠马载着江凡和他身前横搭着的俘虏,沉稳而迅捷地奔驰。
俘虏因腿筋尽断的剧痛和失血,已陷入半昏迷状态,只馀下断断续续的呻吟。
江凡的目光如寒潭深水,波澜不惊下是汹涌的暗流。
肩胛处嵌入的半截箭头被他以浑厚气血强行挤压而出,伤口在“钢筋铁骨”特性与磅礴生机下快速收拢,只留下一道深红的印记。
鞍旁包裹里的军弩,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散发着灼人的危机感。
他并未直接回自己的小院,而是策马直奔镇抚司内核——执法堂。
夕阳将执法堂高耸的飞檐拉出长长的阴影,门口守卫的力士看到江凡马鞍前血淋淋的俘虏和他冰冷肃杀的气势,心头俱是一凛,竟一时忘了阻拦。
江凡翻身下马,单手提起瘫软的俘虏,如同拎着一袋破布,大步流星地踏入执法堂威严的正门。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堂内回荡,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此刻堂内并非空无一人,数码当值的铜牌巡使、校尉正在处理公务或低声交谈。
杨烈赫然也在其中,看到江凡这副模样,尤其是看到他手中提着的那个明显遭受重创、气息奄奄的人,以及江凡肩头破损衣物下隐约可见的血痕,脸色骤变,急忙迎了上来。
“江师弟!你这是……”
杨烈话未说完,目光扫过江凡腰侧那个裹得严实却透着金属冷硬轮廓的长包裹,又瞥见俘虏腰间那块刻着“煞”字的粗糙木牌,心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杨师兄…”
江凡声音沉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淅地传遍整个大堂。
“烦请通禀顾大人、霍大人,以及诸位当值上官。校尉江凡,奉命剿灭卧牛山‘鬼手鸩’部,任务已完成,携匪首首级及关键物证复命。”
随后略作停顿,眼中闪过一丝寒意,继续开口道。
“归途遭遇伏杀,现已擒获主犯之一,其所供之事,涉及镇抚司内部,需当堂对质!”
内部?!
伏杀?!
江凡的话语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瞬间在执法堂内激起轩然大波。
几位巡使、校尉无不色变,惊疑不定的目光在江凡、俘虏和他腰间的包裹上来回扫视。
涉及内部倾轧甚至伏杀同僚,这在镇抚司是绝对的禁忌!
杨烈心头狂跳,意识到事态严重性远超想象。
他深深看了江凡一眼,那眼神中蕴含的冰冷杀意和磐石般的决心让他明白,此刻的江凡,已是出鞘的利刃,不见血绝不归鞘。
“我即刻去请!”
杨烈不敢耽搁,转身快步向内堂奔去。
执法堂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江凡的身影如同矗立在风暴中心的礁石,任凭那些惊疑、审视、甚至隐含忌惮的目光在身上扫过,岿然不动。
他肩上破损的衣物下,新生的皮肉微微泛红,那是“钢筋铁骨”特性下恐怖恢复力的无声宣告。
腰侧那裹得严实的长包裹,以及手中瘫软如泥、双腿扭曲的俘虏,都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与肃杀之气。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淌。
每一秒都象被拉长,压抑的气氛几乎让堂中几位校尉感到呼吸不畅。
终于,沉稳而略带威严的脚步声打破了死寂。
率先踏入大堂的是顾柔。她依旧是一身素雅衣裙,容颜清丽,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此刻却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了场中的江凡,扫过他肩头的破损、腰间的包裹、脚下的俘虏,最后落在他平静却蕴含雷霆万钧的眼神上。
她的神色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和冰冷。她径直走向主位旁侧,站定,目光扫视全场,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紧随其后,是一股沉重如山岳、带着隐隐燥热与煞意的气息。
霍青身着一袭暗红锦袍,面容方正,不怒自威。
他龙行虎步,目光如电,甫一进门,那强大的气势便让堂中几位修为稍浅的校尉心头一窒,不由自主地微微低头。
他的视线同样第一时间落在江凡身上,尤其在看到那个俘虏和包裹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被惯有的威严所取代。
他走到主位另一侧,站定,目光与顾柔在空中短暂交汇,无形的火花仿佛一闪而逝。
最后进来的是执法堂当值的铜牌巡使,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人,他快步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凝重地看向江凡。
“江凡校尉,你言称任务完成却遭遇伏击,擒获主犯,涉及司内?详细报来!”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顾柔那看似平静却蕴含力量的眼神,霍青那威严审视的目光,以及堂上巡使和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江凡身上。
江凡对着主位和两位巡使抱拳行礼,动作沉稳有力,声音清淅洪亮,穿透整个大堂。
“禀巡使,禀顾大人、霍大人,及诸位上官。校尉江凡,奉命执行‘卧牛山剿匪’委托,已于一日前,于连山县卧牛山中,斩杀匪首‘鬼手鸩’,剿灭其部众,缴获赃物若干,首级已由连山县衙验明正身。”
他话语简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事实力量。
随即,他解下腰间那个长包裹,动作利落地解开,露出了里面的物品——一把结构精巧、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手弩。
弩机上的磨损和特有的制式符记,在执法堂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此物,乃剿匪过程中,匪首‘鬼手鸩’用以袭杀卑职之凶器!”
江凡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火的寒冰,“经辨认,此乃军中制式手弩!绝非民间可造,更非区区山匪所能持有!”
“军弩?!”
堂上巡使脸色剧变,猛地站起。
顾柔眸中寒光一闪,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霍青。
霍青此刻脸上铁青,他虽然与顾柔有杀子之仇,但他怎么可能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杀她手底下的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