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被叩响的瞬间,江凡周身蒸腾的白气骤然一凝,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收束。
他缓缓睁开眼,眸底那抹赤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深邃如渊。
“江校尉可在?小姐有事召见你。”
门外是前些日,为自己解围的柳双姑娘。
江凡心中微动。
闭关潜修数日,全力冲击《赤极心法》,如今体内气血凝练如汞银浆,奔流不息,比之数日前更显沉雄厚重。
顾柔此刻召见,绝非寻常。
他起身,动作间筋骨发出低沉的、仿佛强弓绞弦般的嗡鸣,正是《十二形拳》大成后,刚柔并济、体魄掌控臻至更高境界的体现。
随手拿起案头那本暗沉如赤铜的《赤极心法》贴身收好,又将仅剩小半块的血玉何首乌的紫檀盒谨慎藏起,这才拉开院门。
江凡看向一旁的柳双开口说道。
“柳姑娘,不过顾大人召我,所为何事?”
柳双是顾柔的近侍,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小姐方才收到了一道文书,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了。”
……
顾府书房,清冷的梅香依旧。
顾柔端坐主位,指尖正拂过一封蜡封完好的卷宗。
她抬眸看向走进来的江凡,清冷的眸光如同实质,瞬间便感知到他体内那更胜往昔、如同地脉真火般内敛却澎湃的气血之力,以及那份经过沉淀后愈发沉凝的意志。
“坐。”
顾柔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江凡依言坐下,腰背挺直如标枪。
“看看这个。”
江凡拿起卷宗,拆开火漆。里面是数份案情简报与一份盖着镇抚司大印的调令。
简报所述,乃是云州西北,毗邻大泽山支脉的黑石坳一带,近半月来接连发生商队失踪惨案。
前后已有三支规模不小的商队连同护卫在内,共计百馀口人,如同人间蒸发,现场只馀零星打斗痕迹与干涸发黑的血迹,无一生还者,更无货物残留。
疑为一股新近流窜至此、手段极其凶残诡异的悍匪所为。当地县衙上报求援,事态已惊动府城,影响恶劣。
而那份调令,措辞堂皇,大意是:
兹有校尉江凡,勇毅果敢,剿匪功着。
今黑石坳匪患猖獗,荼毒商旅,民怨沸腾。
特命江凡率所部,即刻前往黑石坳,详查匪情,剿灭凶顽,以彰国法,安靖地方。
落款赫然是镇抚司指挥佥事霍青的签押。
这内务堂便是听从霍青的命令,在江凡晋升铜牌巡使的任务上做手脚,并不难。
“黑石坳……”
江凡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脑海中瞬间闪过杨烈曾提过的“十万山珍”产地——大泽山。
此地靠近支脉,地形必然复杂险峻。
“好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江凡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霍青这是要将我调离顺天府,调到他选定的埋骨之地。”
“地单击得极妙。”
顾柔指尖在桌案上轻点,如同敲击在人心头。
“黑石坳地势险恶,沟壑纵横,易进难出。简报所述匪徒行踪诡秘,手段酷烈,不留活口,此等作风,绝非寻常草寇。
更兼靠近大泽山支脉,山中猛兽出没,甚至偶有传言异兽踪迹……无论死于‘匪徒’之手,还是‘意外’丧命兽口,都可谓天衣无缝。”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江凡。
“此乃阳谋。镇抚司职责所在,剿匪安民,名正言顺。
你若拒不受命,便是畏战惧匪,霍青可借此发难,削你职权,坏你声名。
你若受命前往……那黑石坳,便是龙潭虎穴,杀局已布。”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窗外风吹梅枝的细微声响。
江凡的目光落在调令上霍青那力透纸背、隐含锋锐的签名上,体内奔流如汞的赤极气血缓缓加速,一股灼热而凝练的战意自心底升腾。
他抬起头,迎向顾柔审视的目光,声音沉稳有力,没有丝毫尤豫:
“卑职,领命!”
顾柔清冷的眼眸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终于清淅了一分。
她微微颔首:“很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此乃武者锐气。霍青欲借刀杀人,你便去将这柄‘刀’,连同那持刀的‘鬼’,一同碾碎!”
她话锋一转,带着冰冷的告诫。
“然此行凶险,远超以往。匪徒虚实不明,霍青暗手必然潜伏。
你初练《赤极心法》,虽根基雄浑,却尚未小成,气息未能圆融内敛,此功本源与五脏教邪法同出一脉,极易被有心人窥破利用,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非生死关头,莫要轻易显露其异象。”
“卑职谨记!”江凡抱拳应诺,深知顾柔提醒的分量。
“去吧。”
顾柔挥了挥手,重新拿起书卷,仿佛刚才谈论的只是一件寻常公务。
“点齐你的人手,做好万全准备。执法堂那边,本座自会替你盯着。记住,活着回来。”
“是!谢大人!”
江凡再次郑重抱拳,拿起那份沉甸甸的调令和案情卷宗,转身大步离开书房。
走出顾府,顺天府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却驱不散江凡心头那份冰冷的杀意与滚烫的斗志。
霍青的刀,已经递到了面前。
黑石坳,埋骨之地?
他握紧了拳头,指骨间发出轻微的爆鸣,感受着体内那奔腾不息、沉重如汞的赤极气血,以及刚柔并济、仿佛蕴藏着爆炸性力量的筋骨。
“埋骨之地……”
江凡眼中赤金光芒一闪而逝,喃喃自语,带着铁血般的决绝。
“不错,但埋的,必是霍青的爪牙!”
他大步流星,朝着镇抚司方向走去。
接下来,是点兵,是准备。
一场引蛇出洞、破釜沉舟的征途,已然拉开序幕。
风暴的中心,将从顺天府,移向那险恶莫测的黑石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