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睁开眼时，身旁的被褥己经凉透，只余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他猛地坐起，锦被从胸膛滑落，露出昨夜欢爱时候留下的痕迹。

指尖抚过那微微凹陷的枕头，应莹莹昨夜躺过的位置，枕巾上几点暗红刺入眼帘——那是她咬破嘴唇时滴落的血。

“莹莹”秦毅的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铜镜映出他凌乱的黑发和泛红的眼眶，下颌冒出青茬，新郎服的衣带还维持着昨夜被急不可耐扯开的模样。

手边一抹胭脂色突然闯入视线，秦毅抬起手，藕荷色的肚兜在他掌心舒展开来，银链缀着的丁香米珠叮咚作响。

这是应莹莹最私密的衣物，也是他们二人缘分的开始。此刻却像片离枝的海棠，孤零零躺在他手里。

另一只手腕上不知何时用红绳系了缕青丝，发梢打着精巧的同心结，在晨光中泛着鸦羽般的光泽。

秦毅突然笑出声，那个傻姑娘，连告别都要选择这般婉转缠绵的方式。

他将脸埋进肚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甜的体香混着昨夜情动的气息，熏得他眼眶发热。

指腹摩挲过肚兜边缘的暗纹——那里用银线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得近乎执拗，就像应莹莹望着他时，眼里化不开的深情。

“我以后会给你补上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秦毅突然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决心。

他想起昨夜两人在月光下简陋的拜堂，应莹莹穿着自制的嫁衣，红绸摩擦地面的沙沙声犹在耳畔。

没有宾客，没有喜乐，甚至连红烛都没有一对，只有窗外一轮孤月的见证，她就这样把自己的余生交给了秦毅。

犹记得那个傻姑娘，当时的她眼角还含着泪，笑得却比任何时候都甜。

苏妍的婚礼奢华，带给他的是满堂谎言。应莹莹的仪式虽然简陋，却让他刻骨铭心。

梳妆台上最醒目的位置搁着个螺钿首饰盒，秦毅上前打开，一枚玉簪从绒布凹槽里滚落，簪头雕着展翅的蝴蝶，也是他初见时应莹莹鬓边那支。

他小心地将腕上的青丝解下，与肚兜一同收进盒中。

秦毅将玉簪贴在心口，窗外传来早市开张的喧闹，衬得屋内愈发寂静。

铜镜里，朝阳为他的轮廓镀上金边，却照不进那双幽深的眼睛。

秦毅穿好衣服，将那首饰盒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翻窗离开前，秦毅最后环视了一圈水云间。

这里的每一处都留有应莹莹的痕迹，梳妆台的胭脂盒，墙角摆放的那架古琴，还有床幔上挂着的香囊。

可是这一切，随着应莹莹的离去，以后也将消失在秦毅的生活中。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一切深深烙在心里，也将那个傻姑娘放进了心里，随后纵身跃出窗外。

苏府的后门，秦毅回来时老周正歪在门框上打盹，脚边散落的鸡骨头还泛着油光，一群蚂蚁正孜孜不倦的搬动。

秦毅干咳一声，老周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来人后瞬间亮起来。

“姑爷！您可算回来了！”老周一把抓住秦毅的手腕就往里走，能感觉到他的手掌在微微发抖。

“小团姑娘来问过七八回了，娟儿姑娘天没亮就一首守着”老周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盯着秦毅衣襟上干涸的酒渍和脖颈处的胭脂印，欲言又止。

秦毅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指尖沾到些许玫红——是应莹莹残留的胭脂，一如她的爱意般，火热的颜色。

秦毅突然有些自责，昨夜他只想着即将离开的应莹莹，一时之间没顾得上自己的两个丫头，他们一定担心坏了。

“我这就回去。”秦毅扯了扯披风领子擦掉那处痕迹，大步流星的走向内院，晨雾中的苏府静谧如画。

到达小院前的月洞门，秦毅的脚步微微凝滞。小院的门扉半掩，隐约传来压抑的抽泣。

他轻轻推开门，看见小团和娟儿蜷缩在廊下的矮凳上。小团桃红色的裙裾沾满露水，发间的银蝴蝶簪子歪斜着；娟儿更狼狈，藕荷色对襟袄的盘扣松了两颗，眼下浮着青影。

“姑爷！”小团先发现了他，像只受惊的小鹿般从石凳上弹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整个人栽进秦毅怀里。温软的身子微微发抖，却倔强地咬着唇不哭出声。

娟儿比小团克制些，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用手指绞着衣角。

首到秦毅张开双臂，她才快步上前，将脸埋进他另一侧胸膛。

不同于小团外放的依恋，娟儿的拥抱克制又小心，生怕碰碎了什么似的。秦毅嗅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未散的夜露气息。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秦毅轻轻抱着两个丫头，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姑爷不用和我们道歉”小团的声音闷在秦毅衣襟里，“但是下次一定要告诉我们你去了哪里不要再丢下我们了”

秦毅喉头发紧，他低头看怀里两个毛茸茸的发顶，想起昨夜应莹莹也是这般埋在他胸前哭泣。三个姑娘的身影在脑海中重叠，搅得他心口又酸又涨。

他收拢双臂，将两个丫头搂得更紧些：“好。”

晨光渐炽，廊下的影子缩短成小小一团，三人就这样静静的相拥。

小团突然拽住秦毅的袖口：“我们都听说了姑爷不要生小姐的气了”

秦毅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们一定以为他昨天彻夜未归是因为那次和苏妍的争吵。他宠溺的捏了捏小团的脸蛋轻声道：“好，我不生气了。”

小团乖巧的将脸放进秦毅的掌心，任由他揉捏，似乎是认为这样能让姑爷开心点。

“去补个觉吧，看你们憔悴的，都不漂亮了。”秦毅揉揉她的发顶，打断这拙劣的安慰。

小团立刻像得到赦令般绽开笑颜，拽着他往屋里走。

娟儿默默跟上，在门槛处轻轻扯了扯秦毅的衣袖：“姑爷也歇歇？”她目光扫过他衣领下的胭脂印，又迅速垂下睫毛。

拔步床上的锦被还维持着昨天早晨的模样，小团踢掉绣鞋就往里钻，娟儿也红着耳尖躺在外侧，把中间的位置空了出来。

秦毅刚刚躺下，两个丫头就一左一右的抱住他的胳膊，像藤蔓依附着乔木般依偎着他。

小团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很快就安心的睡去。秦毅却毫无困意，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的绣花。

娟儿似乎察觉到了，轻轻握住他的手：“姑爷不困吗？”

“我睡不着。”秦毅小声道，“昨夜我出去后，府里可还太平？”

娟儿犹豫了一下说道：“姑爷走后可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她瞥了一眼熟睡的小团，压低了声音：“听琅儿说，小姐昨夜收拾了二房和三房那些心怀鬼胎的老爷们，还有下面吃里扒外的掌柜和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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