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将程洪三人的影子拉得很短，他拄着拐杖，与孙寡妇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阿吉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两个大人脸上的忧色。

程洪低头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荷包，马三留下的西两多银子在里面叮当作响。他抬头望向孙寡妇，发现她也咬着下唇，眉头紧锁。

“素娥，”程洪轻声唤道，“别想那么多了，先回家吧。”

孙寡妇回过神来：“嗯，回家。”她声音轻柔，与平日里骂街时的泼辣判若两人

两人默契地放慢脚步，与阿吉拉开一段距离。程洪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素娥，这几天我们先不出摊了，马三不会善罢甘休的。”

孙寡妇点点头，一缕发丝从她松散的发髻中滑落，垂在脸颊旁：“也好，先在家避避风头，反正这些日子赚的钱再加上刚刚马三赔的，应该够撑些日子了。”

两人相视一笑，紧绷的肩膀同时放松下来。阿吉在前方转了个圈，缺了指头的小手挥舞着：“爹！孙姨！快些走！”

程洪却突然一拍脑门：“哎呀，我们先去找老匠头吧，让他重新打个推车和模具。”他转向孙寡妇，“正好趁这几天休息一下。”

老匠头是西街巷口的一个老木匠，手艺不错，擅长打各种家具和常用的模具，孙寡妇做豆腐用的模具和程洪做包子的器具都是在他那买的。

孙寡妇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也好，趁这几天把该换的都换了。”

阿吉听到要去找老匠头，兴奋地跑回来：“爹，孙姨，我能去买糖葫芦吗？”

程洪从荷包里摸出几个铜板递给阿吉：“去吧，别跑太远，买完首接回家等我们。”

阿吉欢呼一声，攥着铜板一溜烟跑远了。程洪看着孩子远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转头看向孙寡妇，发现她正望着自己，目光中带着温柔。

阿吉走后，程洪和孙寡妇有了少有的独处时间。两人己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单独相处，却都还有几分羞涩。

程洪就不说了，以前只去过几次妓院，而且都是上去就做那事儿，哪有闲工夫给你谈情说爱。而孙寡妇从小就遵守家里的安排，结婚了以后才见到她以前的丈夫，因此也没有过什么谈恋爱的经历。

如今的两人其实在心里都对对方有好感，也知道对方的心思，但两人都是磨磨蹭蹭的性子，目前就差那层窗户纸没捅开。

两人沿着岔路往老匠头家走了一会，程洪的心跳突然加快，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发颤：“素娥”

孙寡妇转过头来，对上程洪的眼睛，似乎立刻明白了什么，赶紧扭过头去，耳根却己经红透了：“嗯？”

程洪深吸一口气，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笃笃的声响：“我我现在有了这些钱，也不知道该拿它们做什么。

他顿了顿，“放在我那个破家里，一是怕被人偷了去，二是我担心自己有了钱又会犯赌瘾。”

孙寡妇的脚步微微一颤，但没有停下。

程洪鼓起勇气继续道：“所以你能不能帮我保管这笔钱？”

孙寡妇的脸更红了，她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这是你的钱，给我干嘛？我才不要，咱俩又没有什么关系。”

她顿了顿，声音稍微大了些，“你要是不知道拿这钱做什么的话，不如把你家修一下，让阿吉住上间不漏风的屋子。也也让你以后好娶媳妇儿些”

程洪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嘴角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也行，不过应该用不完，剩下的还是你帮我收着吧，我信得过你。”

孙寡妇这次没有拒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不一样了。程洪的心像蒸笼里的包子一样胀了起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孙寡妇走路时手臂偶尔会碰到他的衣袖，每一次触碰都像是有细小的电流穿过全身。

两人在刚刚的对话中其实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程洪借口让孙寡妇替他管钱，其实就是表达想娶她的意思。

而孙寡妇一开始象征性的拒绝，并让程洪修缮住处，也是在告诉程洪，其实她也是愿意的，但是她要搬过去和他住一起，怎么着也得有个新家吧？这样才能对婆婆有个交代。

之后程洪同意拿钱修新家，孙寡妇也点头同意管钱，这门亲事就这样在两人的哑谜中定下了。

程洪时不时偷瞄一眼，他想起孙寡妇推磨时扭动的腰肢，想起她切豆腐时专注的侧脸，甚至想起她举着剪刀追他的泼辣模样。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翻腾，最后定格在她刚才那声轻轻的“嗯”上。

孙寡妇走在程洪身侧半步远的地方同样思绪万千，她想起婆婆之前在夜里说过的话，想起程洪挡在她面前时空荡荡的裤管，想起阿吉叫她“孙姨”时软糯的声音。这些念头像刚点出来的豆腐脑，又软又甜。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走着，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心意相通。

两人继续前行，拐过两条小巷，来到老匠头家门前。那是个低矮的土屋，门前堆满了木料和半成品家具。老匠头正坐在门槛上，用砂纸打磨一块木板，木屑在他粗糙的手指间簌簌落下。

老匠头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眯起昏花的老眼：“哟，程瘸子，孙寡妇，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程洪推着破损的小推车上前：“老匠头，你给看看，这推车还能修好吗？”

老匠头放下手中的活计，围着推车转了一圈，手指在破损处摸了摸：“这车轴断了，轮子也松了能修是能修，换根新轴就好了。不过车轴和轮毂我这里没有现成的，得现做。”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我去后院找根合适的木料，半个时辰就能好，你们先等会吧。”

程洪和孙寡妇对视一眼，点点头。随后两人又向老匠头订了几套新蒸笼和豆腐模具，要三天后才能取，这才在院中的长凳上坐下休息。

夕阳渐渐西沉，孙寡妇频频抬头看天，眉头微蹙。

“担心婆婆？”程洪注意到她的不安，轻声问道。

“嗯。”孙寡妇点点头，“她这几天身子又不好了，还嗜睡。昨儿中午我叫了她好久才醒。我出门前做了饭温在灶上，就怕她今天又睡过了时间，饿坏了身子”

程洪安慰道：“应该没事的。要不你先回去看看？我在这等着就行。”

孙寡妇看着程洪的断腿，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再等等吧，车马上就能修好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有老匠头敲敲打打的声音在回荡。

程洪和孙寡妇坐在一块木料上，肩膀偶尔相碰，又迅速分开。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融为一体，谁都没有挪开的意思。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一个身影从街上冲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程洪！孙寡妇！你们家那块着火了，快回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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