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阴死你大坝了!
惨叫。
就在狭窄的船舱走道里,众目睽睽之下,刚刚还在浑身抽搐的哈纳非亚,猛然间,已经飞身跃起,张嘴咬住了身后同伴的脖子,将对方扑倒之后,疯狂啃食
不知道是哭嚎还是狂笑。
“救命,救……救……”
被撕咬的受害者嘶声竭力的尖叫,挣扎,徒劳呼救,直到察觉不对的二副沙姆斯卡拔出枪来,将发狂的哈纳非亚彻底击毙。
嘭的一声巨响,刚刚还是同伴的怪物,躺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那一双空洞的眼瞳,还在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令人浑身发毛。
闷热的船舱里,一时间竟然仿佛坠入冰窟。
船员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外面炮声阵阵,状况未明,内部居然还出了这种事情,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地上,被啃断了喉咙的重伤者,竟然也开始痉挛起来了……抽搐中,血肉龟裂,身躯畸变,浮现出木头一般的质感,融化的面孔开始迅速的腐烂,可表情,却在不由自主的狞笑。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眼前,缓缓爬起……
嘭!
二副的神情狰狞,扣动扳机,枪声不绝于耳,顿时,刚刚畸变的船员也变成了筛子,仰天倒下。
死寂里,再没有人说话。
“不对劲!”
二副的神情越发阴沉,死死的盯着脚下的两具尸体,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尸体,为什么没有血。
“哪里……不不对了?”
肠穿肚烂的尸体僵硬的抬起头来,呆板的重复:“正常,我们,正常……我们,很,正常。”
碎裂的胶质皮肤之下,露出了金属的骨架,复杂的模块里迸射出火花,眼瞳猩红。
尖锐的摩擦声里,他们试图从地上爬起,又滑倒,仿佛失控了一般,踉踉跄跄,肢体剧烈的抽搐着,痉挛扭转,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撑起了身体。
头颅向背后仰起,旋转。
紧绷拉扯的血肉被撕裂了,裸露出了宛如骷髅一般的骨骼,还有一根根纠缠的线缆和模块。
到最后,挂在脸上的仿生眼球旋转,看向了每一个呆滞的海盗。
“正常,正常,正常……”
那些错乱的低语声重迭在一起,仿佛谵妄之中的梦呓一般,呆板又单调,毫无起伏:“我们,正常,你们,为什什么……”
二副遍体生寒,踉跄的后退,却听见密密麻麻的细碎声音从船舱的黑暗之中响起了。
就像是暴雨。
闪烁的灯光下,一个个匍匐在地上的诡异轮廓掀开了墙壁和甲板,从船舱里爬出来,密密麻麻,就像是潮水一样。
明明头顶着仿佛人类一般的面貌,却手足并用在地上爬行,跳跃,疾驰,带着仿佛沉浸在幸福中的微笑,呓语呢喃。
那恐怖的数量根本看不到头!
密集的枪声响起了,就在惊恐的呐喊和惨叫里,就在火力的扫射之下,一个又一个冲上来的人影分崩离析,可紧接着,就有更多的怪物从船舱里爬出来,彼此纠缠在一起,践踏着同类,就好像感受不到恐惧和痛楚一般,向着一切活物飞扑而出。
惨叫响起,又戛然而止,只有血色和残肢在怪物的撕咬和拉扯中飞溅而出,从空中落下,又迎来了新一轮的争夺,甚至,大打出手。
眼睛,双手,骨骼,内脏……
甚至是衣服和鞋子,都被视若珍宝一般的,妆点在他们的面孔和身躯之上,饥渴的舔舐血液,抬起的面孔之上覆盖着被撕扯下来的人皮。
兴奋啸叫,嘶鸣!
自此,灾害,开始扩散。
“哦吼!”
季觉垂眸,感慨轻叹:“一不小心就变成丧尸了啊,真可怕。”
帷幕到底是僭主灵契所成,哪怕被季觉改到了面目全非,可天然就带有着孽物一系的性质。
原本的帷幕是通过雾气,掠夺灵质和灵魂,如同活物一般将领域之内的一切生命尽数抽尽……
结合了三相炼金术的改造之后,性质,却完全反过来了。
不再掠夺灵质,反而会通过水银雾气的传导,将使用者的灵质,注入到目标之中,予以强化。
只可惜,余烬一系的灵质特性,是物性干涉。
本来就容易会对物质造成影响。
季觉还在学徒的时候,就能够用灵质强化物性,越是强大的工匠,这一份特性就越是夸张。
而如今季觉的灵质……怎么说呢,含人量到底是有点太低了。
一旦失去控制,就会迅速的孽变,造成感染者的物化。
赋灵予物,本身就是炼金术的根本之一,这个过程,也理所当然的被余烬三件套加持。以至于,被季觉注入灵质的对象,如果抗性不足的话,立刻就会在畸变之中被转化成一件活体的造物。
这还是季觉没有注入孽魔之焰,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鬼东西呢!
坏了!
怎么一不小心,又研究出了一个幽邃小寄巧?
轰!
枪声愈急,宛如暴雨。
七城联防甚至来不及杀过来,毒液舰队就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内乱。
“开火,开火,马上开火!”
二副沙姆斯卡一路狂奔,飞跃而起,落在了数十米外的舰船上,回过头,看向乱成一团的松木号时,才感觉到冷汗淋漓。
甚至不顾不上甲板上那些还在逃亡的手下,他抢过了固定在船头机枪,回头冲着那些密密麻麻涌上来的鬼东西,扣动扳机。
“给我死,给我死,都特么的给我死!!!”
就在机枪的火力挥霍之下,大量的金属怪物分崩离析,‘横尸就地’,沙姆斯卡歇斯底里的狂笑着,一次次的扣动扳机,直到弹链消耗一空,才忽然发现……它们根本就没有追上来。
那一个个佝偻诡异的身影,停在了船舷的边缘。
隔着如此短暂的距离,看着他们。
直勾勾的看着。
目不转睛。
在‘人群’之中,沙姆斯卡甚至还看到了被自己留在船上的下属!
那些熟悉的面孔,正呆板的微笑着,向着他招手,呼唤。
“正常,一切正常……我们,正常……正常……”
刺骨的寒意,彻底将沙姆斯卡吞没了。
他踉跄的后退了一步,几乎跌倒在地,一次次的催促着其他人开火,几乎尖叫出声。
可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却僵硬住了,如坠冰窟。
几乎忘记了呼吸……
死寂之中,就在他身后,那些护卫舰的海盗们也在看着他,空洞的神情之上,忽得浮现微笑。
就在沙姆斯卡的胸前,对讲机里终于传来了船舱里的回应:“正常,一切正常,我们正常……我们……加入……加入加入……加入我们加入我们加入我们……”
仿佛哀嚎一般的嘶哑声音里,夹杂着尖锐的狂笑和哭喊,到最后,只剩下了噪声,再也没有回应了。
只有一个个宛如行尸走肉的身影,僵硬的迈动脚步,蹒跚向前。
将沙姆斯卡的绝望面孔,彻底淹没。
再没有声音了。
寂静里,只有宛如幸福一般的轻笑,幻梦之中的呓语和呢喃,无止境的重复。
“我们加入……我们,正常……正常,正常……加入……我们,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
同样的电波,回荡在舰队之中,回荡在每一个无线电频段里,令雷努特的神情,僵硬在了脸上。
渐渐阴沉,渐渐狰狞。
直到,同样的呓语和笑声,从雷努特身旁响起。
就在他面前,一张惊恐的面孔忽然就抽搐了起来,渐渐僵硬,渐渐呆滞,渐渐的……失去表情之后,留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麻木和空洞。
抽搐着,震颤,
硬化剥落的血肉之下,浮现出带着金属色彩的骨骼,眼球的构造分崩离析,血肉之中,宛如摄像头一般的结构渐渐显现,生长而出。
就在雷努特的眼皮子底下,无可挽回的异化汹涌扩散,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就化为了傀儡和怪物。
此刻,当最后的辉光从眸中逝去,那一颗脑袋骤然扭转,看向了他。
浮现幸福的微笑。
“加入我们……加入……幸……”
轰!
巨响之中,雷努特漠然挥拳,一拳将那一具鬼东西打爆,顿时,无数碎片从血肉中纷纷扬扬的落下,金属化的骨骼和构造诡异的内脏、血管和神经异变成的线缆。
再没有人敢说话。
无线电里已经再没有求援和呼喊了。
就在无数诡异呢喃声响起的瞬间,整个舰队,所有的设备,全部都已经宕机了,失去响应。
频道之中充斥着喜悦的呢喃,漆黑的屏幕上,一张张诡异的面孔从闪烁之中浮现,一行又一行重复的字符如同瀑布一般的涌现,无止境的扩张。
到最后,就连广播和音响都彻底失控。
那些错乱的低语层层迭迭的响起,到最后,无以计数的声音汇聚在一处,就好像化为了歇斯底里的圣歌,越发高亢!
它们呻吟,它们赞颂,它们呢喃,它们欢呼。
就仿佛迎来了天国。
异变在扩散,如同瘟疫,整个舰队上下阵脚大乱。
哪怕异化之后船员根本没有多少威胁,只要几枪就能够解决,它们甚至连枪都不会用!
可这个节骨眼上,又有多少人能冷静下来?远有七城联防步步紧逼,近有那一艘诡异的货船择人而噬,整个舰队里一片混乱,宛如末日降临。
当通讯系统都失去控制,指挥链彻底中断之后,整个舰队,已经变成了一盘散沙。
“救命,救命……它会传染,我,我……”
惊恐的哀嚎从远处舰船的甲板上响起,被咬伤的船员慌不择路的狂奔,哪怕身上没有任何症状,依旧惊慌失措,踉跄着,跌入海中,立刻就被疯狂挣扎、彻底失控的祭姑抽空吃光……曾经令毒液的对手闻风丧胆的失序物,如今居然被一艘怪物一样的货船当海带吃就算了,反过来,居然变成了它们的对手……
“一群废物!”
雷努特的脸色铁青,手里的剑柄被彻底捏碎了,弯曲,发出了一阵阵哀鸣:“既然烂泥扶不上墙,那就给我死!”
他纵声咆哮,狂屠之孽的气息毫不掩饰的喷薄而出。
诡异的鳞片从血肉之中浮现,锋锐的犄角从额前突出。
就在右手之中,浮现出了一具白骨天平,天平的一端摆放着一支仿佛血肉雕琢而成的羽毛,沉甸甸的压下,而翘起的另一端,空空荡荡。
当雷努特伸手指出,远方另一条船上,一个被指中的船员忽然僵硬住了,跪倒在地,剧烈痉挛了起来。
天平之上,浮现出塔和狂屠的气息。
瞬间,空无一物的天平之上多出了一颗还在跳动的新鲜心脏,回归平衡,紧接着,心脏仿佛就被无形的大口所吞吃。
甘甜的献祭献上祭主,慷慨的恩赐降下,跪倒在地的船员骤然惨叫,浑身长出了漆黑的鳞片,血焰喷薄!
生命和灵魂被尽数榨取一空,牺牲一切,换取来这短暂的狂暴和力量,再无恐惧,彻底癫狂!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雷努特毫无顾忌,高举起天平,转瞬间,当初在加入时在天平滴上鲜血,签下契约的船员,开始接连不断的转化。
一道道血火彼此勾连,扩散,将失控的舰船也笼罩在内,机械降神的效果竟然被强行驱散,再度异变,仿佛血水从每个缝隙中喷薄而出,哀嚎之中,一艘艘舰船的船身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亡者面孔,苦痛哀嚎,流下血泪。
这哪里是什么钢铁,分明是无数死者的骸骨和指甲拼凑而成的怪物!
象牙号的冷库里,以吨计的血水飞速蒸发,大量储存起来的内脏和器官接连不断的炸裂,干瘪,枯萎,化为了尘埃。
原本失控的舰队,就在雷努特的献祭之下,再度狂暴,甚至,就连海水都变成了诡异的猩红,火焰升腾。
低落的局势仿佛迎来了逆转,可雷努特的脸上毫无喜色,反而怒至癫狂。
曾经有人说,所有的战争里,唯有海战是能够在一个下午甚至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将几百年的积累彻底葬送的战争。可牺牲的又哪里是毒液舰队的积累?
此刻,甚至连毒液舰队自身也变成了祭品。
为了满足祭主的胃口,雷努特除了寥寥几个心腹之外,几乎将所有签订契约的灵魂都彻底奉上了。
这么多年的积累付之一炬,焰光越是狂暴,损耗就越是惊人。
就算能够惨胜,也只能重新来过……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连滴血都不敢,每一滴血都至关重要的祭品,掉眼泪的时间都没有,对于祭主的盘剥而言,哪怕是哭也要算时间!
“杀!给我杀!!!”
雷努特从血中拔出骨剑,指向了前方那一条诡异的货船,目眦欲裂:“给我把那些该死的家伙,撕成碎片!!!”
然后,他就看到了……繁荣号的行进戛然而止,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拽着嘴里的祭姑,开始倒车!
溜了溜了。
嗨!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认真的呢?太不经逗了!
不陪你玩了,我走了嗷!
拜拜!
“你他妈的——”
雷努特狂怒,崩裂的眼角真的要流下血泪了,纵声咆哮。就在他脚下,象牙号发出了像是活物一样的嘶吼,粘稠的血水沸腾,加速,紧追,笔直的撞了上去!
想跑?
没那么容易!
风暴骤起,血海分波,血染的象牙号疾驰而出,主炮副炮所有的武器都好像活了一样,不断发射,在破破烂烂的货船上凿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大洞。
短短的几个弹指,整个货船遍布裂痕,仿佛彻底宕机,停滞在了海面之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象牙号疾驰而来,悍然一撞!
没有轰鸣,没有巨响,也没有碰撞。
就在双方即将碰撞的瞬间,繁荣号就像是根本没有重量一般,抖落了身上那些早就不堪重负的累赘船壳,紧接着,近乎悬浮一般,向着旁边平平移出,轻巧到不可思议,淡定无比的错开了位置。
而就在双方擦肩而过的时候,呆滞的雷努特回过头,看到了那一艘好像下一瞬间就要散架的货船,好像冲着自己,咧嘴一笑。
干脆利索的将垂死挣扎的祭姑嗦进嘴里,紧接着,船头骤然弯曲,好像回头一般,将整个船身折成了一个直角。
对准了象牙号毫无防备的腰部,再一次的张开了那一张该死的大嘴!
轰!!!
血焰笼罩的象牙号,居然也发出了一声幻觉一般的凄厉惨叫。
早在雷努特动手之前,祭主之间的斗争和碰撞就已经开始,原本还在燔祭中大快朵颐的祭主喰命,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碗里多了一双筷子,然后又一双,再一双……三双筷子明晃晃的就特么的插进自己的饭盆里来了啊!
吃什么呢?这么香啊!给点给点!
就好像忽然之间,劲爆的音乐声里就跳出了三个乞人厌憎的大只佬,每个都有独门绝技,每个斗志和耐性都技惊四座……菌群、创疤、血腕从草丛里骤然暴起,按住了还在懵逼的喰命,然后开始抢他的饭、吃他的米!
不只是象牙号几乎惨遭腰斩,雷努特发现,自己的传承燔祭也特么快要腰斩了,几乎难以负荷祭主的怒火和重量。
甚至,无法克制恐惧。
菌群?!是红邦?红邦要杀自己?来的是哪个祭司长?!为什么还有创疤,另一个是谁……为什么会……
越想就越是不安,他甚至不敢再想,浑身发冷。
从开始到现在,自己就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到,甚至,事到如今,都还不知道究竟是谁要如此处心积虑的针对自己!
就好像被一双双看不见的手,肆意的摆弄,把玩,摧残,就像是对待玩具一般,任意蹂躏!
如此轻蔑……
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瞳猩红,凶厉狂暴,一切动摇和惶恐在血火中被烧尽!
即便是绝路,难道就要让他引颈就戮么?
做梦!
无非生死!
“想要我死?痴心妄想!!”
雷努特,疯狂吞吃起了祭主的力量,甚至,不顾后果,强行催发,反过来强迫祭主给予更多!
这么多年了养你这么久,事到临头你还有脸来怪我?如果我死了,别说献祭,你就等着吃屁吧!
祭主喰命的力量再度降下,毫无保留!
为了夺回自己的祭品,为了未来的献祭,祭主痛下血本,同时,降下惩戒!
血焰狂暴,祭主的火焰里,雷努特几乎变成了了一具枯尸,内脏和血肉尽数干瘪,化为焦炭的血管和心脏里涌动的再无血液,只有纯粹至极的火焰和狂暴。
未曾有过的焚烧苦痛从灵魂之中浮现,甚至,无法减免和无视,充斥意识,令他彻底癫狂。
当他在剧痛之中张口,纵声嘶鸣时,却发不出声音,伸出手,从嘴里拔出了一把白骨和血肉纠缠的诡异大剑,一只只眼瞳从剑脊之上开阖,邪光迸射。
“哈哈,哈哈哈哈,如此强——”
雷努特狂笑,面孔之上的两张大嘴发出尖锐的声音,背后的骨翼展开,升上了天空,向着繁荣号飞扑而下。
来来来!你们这帮狗种,你们这帮贱畜,就来好好的领教我的霸念,我的力量吧!
血骨之剑从天穹的最高处举起,无穷猩红汇聚,化为了一道近乎贯彻海天的风暴龙卷,向内坍缩,构成了恢宏残暴的剑刃,就这样,轰然斩落!
摧枯拉朽的撕裂了繁荣号的船身,势如破竹的贯入了船舱,无坚不摧的向前开辟,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轰!!!
雷努特呕出一口老血。
就好像走在路上飞起一脚,想要踹飞眼前的塑料袋,却没想到,塑料袋下面,还藏着一根浇筑在水泥里的实心钢管……
痛,太痛了!
无以计数的船体碎片飞迸的同时,所浮现的,是黑暗里的璀璨闪光。
紧接着,倾尽全力的血骨之剑和繁荣号的龙骨碰撞在了一处,掀起了席卷整个海域的巨响和风暴。
一瞬的碰撞,巨阙龙骨焕发光芒,狂暴的力量还来不及爆发,就在流转之中,被尽数分摊向了四面八方。
就像是不自量力的和整个世界为敌,根本无处用力,无从下手。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力量被迅速的分流,均摊在周围的一切之上,无穷的沧海、汹涌的风暴和高远的天穹。
于是,沧海沸腾,狂风纷扰,天穹震颤。
一剑之下,天地变色!
可问题是……巨阙呢?
巨阙毫发无损。
它还以为是减速带呢!
再紧接着,伴随着波澜的扩散,沸腾的沧海,鼓动的风暴,纷扰的天穹,陡然一震,紧接着,就仿佛时光倒流,扩散的涟漪竟然再度收缩。
无形之手的控制之下,分散开来的力量居然在物质的传导之下,重新汇聚,然后……
原物奉还!
雷努特眼前一黑,惨叫出声。
刚刚斩落的血骨之剑寸寸分崩离析,而不可一世的狂屠之魔,倒飞而出,凄厉哀嚎……就仿佛走在路上好好的被人踢了一脚的野狗,如此悲惨。
好好的一剑砍下去,什么效果都没有就算了,刚刚倾尽全力出尽的一击,居然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朝着自己的打了回来!
就好像半秒钟之前的自己一个跳劈,砍在了如今的自己脸上……得亏只有纯粹的物理冲击,没有任何的机制,不然的话,不只是那一把血骨之剑,他恐怕也要当场炸了!
可这究竟是什么鬼啊!
你这挂究竟哪儿买的啊!
极度的惊骇里,刚刚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彻底烟消云散,他甚至顾不上传承燔祭,将背后那位僭主的责罚也抛在了脑后,甚至不再去管下面陷入围攻的毒液舰队。
借着反震的力量,他倒飞而出,甚至半点再纠缠的念头都没有,反而倾尽全力鼓动血火,狂奔疾驰。
仿佛血焰流星一样,向着远方呼啸而出!
亡命奔逃。
然后,就在半空中,戛然而止!
直到此刻,才发现,不知何时缠绕在浑身上下的无数细微的银光,编织成线,汇聚成束,纠缠成绳。
一头栓着自己,另一头,拴在了那一艘诡异的货船之上……
嘎嘣!嘎嘣!嘎嘣!
令人头皮发麻的巨响里,千疮百孔的货船一口咬掉了象牙号的半截船身,然后,仿佛抬起头来,看向了他。
就像是看着一只煮熟了之后还想要从锅里跳出来的鸭子。
再紧接着,紫电黑焰从银光中显现,一闪而逝。
就好像碾碎骆驼的万钧钢锭一般。
轰!
就在祭主的震怒嘶鸣里,血焰彻底消散,传承燔祭分崩离析。
他身不由己的坠落,砸在了自己的旗舰之上,砸穿了甲板之后,落入了船舱的冷库里。
晕厥之中,他甚至不知道过了多久。
睁开眼睛,只看到一片狼藉。
他惊恐的挣扎,连滚带爬,踉跄的从那些破碎的容器间爬出,却发现,死寂之中,整个象牙号都好像堕入了地狱。
船舱的走廊里,只有一个个僵硬的身影,仿佛活尸一般,蹒跚徘徊,喃喃自语。只有惨叫声,不断的从远方传来,此起彼伏。
一个又一个的惊恐的船员被从隐秘的缝隙里扯出来,不顾挣扎,强行压制之后,像是死猪一样,拖向了黑暗的最深处,只有手指徒劳的抠抓在地上,留下一条条猩红的残痕。
就在挣扎中,绝望的海盗愣了一下,看到拐角处探头的雷努特,狂喜,呐喊:“将军!将军救我!!!”
可就在活尸的空洞凝视里,雷努特如遭雷击,踉跄后退,毫不犹豫的,掉头狂奔,慌不择路的逃亡。
只有背后的惨叫和呼唤越发凄厉。
到最后,再也听不见了。
也无路可逃。
偌大的象牙号,此刻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座死物的坟墓。
甚至,就连曾经熟悉的船舱构造,也变得截然不同,就仿佛活了一般,不断变化,化为了迷宫。
一次又一次的狂奔中,他绝望的回归了原点,徒劳挣扎,被扑上来的活尸按住了,桎梏手足,注入了麻醉剂。
然后,拉扯着,拖曳,将他送到他真正应该去的地方。
直到,医务室的苍白灯光,照亮他的眼睛。
“男,壮年,可惜嗑药太多,丙下……”
“青年,血气充沛,有改造的痕迹啊,乙上,先定个绿标吧……”
“这个不行,被传承燔祭抽空了……这个也不行……诶,这个可以,荒墟一系天选者最好使了,甲上!”
医务室里,背对着他的消瘦人影抄起笔来,娴熟的分类,记录,挥手,然后下一个,再下一个,再再下一个……直到,将雷努特按在了检查椅上。
“别紧张,放松。”
工匠娴熟的换了一副手套,抄起了压舌棒,“来,张嘴。”
“是你!”
雷努特的眼瞳收缩,表情抽搐着,甚至,来不及恐惧和绝望,本能的张口:“等等,我知道苏加诺家的藏宝……”
“嘘!”
工匠抬起手指,无可奈何:“不要说那些庸俗的东西,也不要用肮脏的金钱玷污神圣的学术。”
麻木,扩散,吞没一切。
雷努特本能的抽搐,却听见了他的声音:“我很喜欢你们分类的方法,简单,直白,且明晰,一切素材,都应该精准的被评估价值,这样很好……”
“……深入研究了尘霾的传承之后,我发现一部分定式,专门可以应用在血肉之躯上,
虽然将血肉和生命转化为素材的技术并不稀奇,不过,理论上来说,是应该能够将一个人转化为机械造物的……如今从实现的角度看来,是我太乐观了。
差距,还是太远。”
工匠轻叹着,回过头来,向他展示桌子上那一颗畸变的头颅:“看,不只是死物化为活物的道路存在着天堑,活物转化为死物的过程里,也是障碍重重……
哪怕是同样具备着灵魂和生命,可两者之间,依然有本质上的不同。”
“——你有没有想过,这一份差别,究竟在哪里呢?”
雷努特呆滞着,瞪大了眼睛。
下意识的,想要发出声音。
却说不出话。
“不过,没关系。”
工匠笑起来了,和煦的宽慰道:“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的寻找……我保证,不论成败,你们都可以为这个世界,创造最后的价值。”
就这样,那一只手掌缓缓的抬起,伸出。
在眼瞳的倒影之中,渐渐的放大,再放大,直到放大到遮蔽了一切……
什么都看不见了。
黑暗,充斥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