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车厢里弥漫着沉默。齐司礼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车载收音机正放着《夜来香》，赵明远突然伸手关掉，电流切断的\"咔嗒\"声像把剪刀裁开了夜色。

齐司礼降下车窗，夜晚的风裹着白玉兰香气灌进来。三小时前他们站在婴儿房外，隔着玻璃看颜嫣低头喂奶的侧脸，暖黄灯光在她睫毛下投出扇形阴影——那是与他们偷情时完全不同的，近乎神性的柔光。

轮胎碾过减速带，车身剧烈颠簸。齐司礼的烟盒从储物格滑落，散落的万宝路香烟像极了去年冬天，他们在美术学院储藏室匆忙接吻时碰倒的炭笔。

赵明远猛地揪住他右耳垂——那里还留着昨晚咬出的血痂。的是她喂奶的样子！陷进皮肉，\"就像看一幅该死的圣母像。

急刹车声刺破夜空。齐司礼把车甩进小巷，仪表盘蓝光里两人呼吸交错。巷口路灯将梧桐枝影投在赵明远脸上，斑驳如他们第一次在公共浴室隔间相拥时，从百叶窗漏进来的光纹。

赵明远瞳孔骤缩。记忆如潮水涌来——双胞胎出生那晚，他隔着玻璃看颜嫣苍白的脸，确实幻想过如果是正常婚姻该多好。此刻被戳穿，喉间泛起铁锈味，才发现自己咬破了口腔内壁。

齐司礼摸到储物格里的打火机，金属外壳上还刻着两人姓氏缩写。远送他时笑着说：\"等我们死了，就让这玩意陪葬。窜起的瞬间，照亮他无名指上为了女儿偷偷取下的戒痕。

碎玉兰从枝头跌落，黏在挡风玻璃上像一滩惨白的血。齐司礼想起女儿抓住他手指的力度，那么小的生命，竟能攥得人生疼。而此刻赵明远蜷在副驾的背影，让他想起八年前两人被各自家族打断腿骨后，在病房里互相包扎的冬夜。

赵明远突然剧烈发抖。他想起双胞胎百日宴那天，自己偷看颜嫣哺乳时胸口莫名的酸胀。此刻终于明白，那不仅是嫉妒，更是恐惧——恐惧某种与生俱来的本能，正在蚕食他们用半条命换来的爱情。

月光偏移，照亮赵明远无名指上迟迟未摘的婚戒。齐司礼突然意识到，他们一个摘得太快，一个留得太久，都是某种溃败的先兆。

赵明远摇下车窗，夜风灌进来吹散了奶香。后视镜里，月子中心的轮廓早已消失，唯有玉兰花瓣不断扑向车尾，像一场无声的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