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到苏定方一弑其君,又叫苏烈一弑君。这个“弑”字儿可不能随便用。虽说也是杀人,但是,不是说任何一种杀都能叫“弑”的。什么叫“弑”啊?臣杀君、子杀父、仆杀主,这叫“弑”。那在过去,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当奴仆的把主人杀了,当臣子的把君主宰了,那还了得呀?!那是被万人唾骂的行径!
苏定方也没想着杀张金称。但今天也巧了,张金称早已经是身受重伤了,一看苏定方要对程咬金下毒手,张金称也是个急劲儿啊,往前递刀,那意思要压住苏定方。其实张金称现在对苏定方心中极为不满,这种不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呐。任苏定方为大帅之后不多久,张金称就发现苏定方这个人野心非小,有时候对自己的命令他看不惯,他觉得自己不如他想得远、想得高,他表面上就带出来了。所以,苏定方这个人让张金称想起来三国时代的那位蜀国大将魏延魏文长。魏延有能耐吗?谁也没有否认魏延有能耐。但是,魏延就这样,他总觉得自己比别人看得远,就连诸葛亮他心中都不服啊,只不过人诸葛亮手握兵权,他没办法,一旦是有了机会,他一定会抢班夺权呐。张金称对苏定方就产生防范心了——就是这个人现在还没有羽翼丰满。等到羽翼丰满了,哼,看来我都控制不住啊。现在又是乱世,乱世出英雄啊。这英雄怎么出,你都不知道啊,他有可能杀君弑主啊。所以,对苏定方就防着。尤其最近这一段时间,咱也说了,两个人这矛盾越来越加剧、越来越激化,这一次没有打好仗,其中也有君臣不合之因,那中间出的事太多太多了,咱就不能细表了。总之,二人早已经心生嫌隙。那么现在,发现苏定方连自己的命令都不听了——自己不让苏定方杀程咬金,苏定方要杀;自己不让苏定方夺临阳关,苏定方要夺。那张金称也是火爆脾气,能容忍这个吗?旧账新账全都想起来了。往前一递刀,他也没想着这一刀能伤苏定方,只不过要表示表示君主的威严,一递刀,先压住苏定方的枪。
可没想到,苏定方现在一心想要杀程咬金,想要夺临阳关。苏定方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正是自己能飞黄腾达的一个跳板。那眼见着得利了,能不争取吗?所以,谁劝也不听啊,何况是一个受伤在身、病病歪歪的张金称啊。一股急火之下,苏定方也没有把张金称放在眼里,仍然往前递枪。张金称用刀这么一压,苏定方用枪往上这么一挑,他也没想着伤这张金称,也没想现在杀他。
没想到,张金称现在身受重伤,哪能让你苏定方这么一挑啊?苏定方何许人也?十八条好汉中的人物啊,那膂力多大呀?“?——邦!”张金称一下子被苏定方从马上给掀下来了,“邦当”一声,就摔倒在那里。一则身受重伤,本身这张金称都被掏空了;另外一则,由打马上往下摔,下面还有石头,脑袋正撞石头上,“邦”的一下子,旧伤新伤一起发作。当时,身子一蜷缩,一痉挛,一镫腿儿,张金称没气儿了!
“啊!主公!”苏定方还想进枪杀程咬金呢,一看,“当啷”一声,苏定方把枪扔了,“主公!”赶紧甩镫离鞍下了马,来到张金称近前,“主公!主公醒来!主公醒来……”赶快过去掐人中,抚摩前心,进行抢救啊。但是,把张金称头这么一托,一手鲜血,“咕咕”往外冒。一看,脑勺后面破个大洞,脑浆子都流出来了。再一探鼻息,早已气绝。“哎呀!主公!”
程咬金在那边一看,我的妈呀,张金称死了!大老程这脑袋转多快呀:有张金称在,还能够挟制住这位苏定方。张金称都死了,这苏定方还不更得宰我呀?我呀,快跑吧!想到此处,大老程赶紧地来到大肚子蝈蝈红近前,扳鞍纫镫,飞身上马,那意思,想拍马就走。
嗯?苏定方反应太快了,用耳朵一摸就知道,“噌!”一下子,苏定方站起身来,他一看,自己那大枪还在地上躺着呢,赶紧几步来到枪近前,用脚往上一挑,“啪!”就把这枪给挑开了。然后,“欻!”一飞腿,“啪!”这一脚正踢在烂银枪上,“?——啪!”这烂银枪一打螺旋奔程咬金过去了。
大老程刚刚坐在马上,还没等着催马呢,这后脊梁,“砰!”“哎呦!”刚才大老程怎么把那孙天佑由打马上拍下来的,这一回就怎么让苏定方由打马上打下来。“啪!”就趴在那里了。
苏定方喊了一声:“赶紧给我擒住!”
苏定方也有亲随呀,往前一纵,过来把程咬金按住了,“别动!别动!别动……”
程咬金心说:我命休矣!程咬金扯着嗓子就喊了:“你抓我干嘛呀?还没见呢,你们家大帅弑主!苏定方弑君!杀了他的主公张金称啊!你们这些做下属的,还不赶紧地为你家主公报仇啊?赶快杀了苏定方啊!”
程咬金这一嗓子还真有效果啊。“仓啷!仓啷!仓啷……”这二十多位有好几个都是张金称手下的亲随呀。“苏定方,你居然弑主!你杀了主公!”
“我……我……”说得苏定方哑口无言——你说不是我杀的,我这一枪这么一卜楞,张金称落马死了;你说是我杀的,我没想杀他呀,我也没有用枪捅他呀,他自己意外身亡了。“各位,各位,这是意外,这是意外……”
程咬金说:“什么意外呀?!别听他说呀!他本来想挟持你家主公到窦建德那里献功啊,他跟窦建德那里早就勾搭好了,这事儿我知道!程咬金撒谎都不用打草稿啊,说的跟真的似的。
这么一激,那些齐兵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血气方刚,哪还有理智?“杀掉苏定方,为主公报仇!”“杀苏定方!”这些人抡刀的抡刀、抡枪的抡枪,奔苏定方就下了死手,过来就砍!这些人都从马上下来了,都是步下,过来砍杀苏定方。
苏定方一看不好,摁崩簧,“仓啷!”一声,把佩剑拽出来了,胸前一横,“你们谁敢上来?敢上来,休怪我苏某翻脸无情!”
程咬金还喊呢:“把他剁吧了!他本来就没情,他还杀了你们家主公啊!杀掉他呀!”催化剂呀,一喊——
这些年轻的侍从,“噌!噌!……”往上就闯,抡刀就砍,举剑就刺。
苏定方一看,没办法了,那就得自卫呀,“当当当当……”晃动掌中宝剑跟这一群侍从是大战一处啊。
说拿程咬金的侍从怎么不上前去拿程咬金?那侍从是苏定方的亲兵、亲信啊。这二十多人中大概有那么七八个是苏定方的亲信,剩下的都是张金称的卫兵。所以,这几个人押着程咬金,他们没动弹,看着程咬金,看着孙天佑。
苏定方这边摆开宝剑与这些人大战一处。“当!当!当……噗!”“啊!”“当!当!当……噗!”“啊!”
苏定方一看,现在不下死手镇不住这些人,这些人眼珠子都红了,根本不会听自己解释啊。既然如此,不毒不狠非丈夫,我就下死手了!“噗!”“啊!”“噗!”“啊!”
苏定方真厉害呀,眨眼的工夫,这十来位侍从被苏定方砍倒了七八个,有的杀死了,有的身受重伤。其余等人一看呀,这苏定方好狠呐!你看我,我看你,这些人不敢往上去了。
苏定方现在全身也都是血呀,用宝剑一指,“尔等,尔等听我说,主公是意外落马的,大家都看见了!”
“你胡说!明明是你用枪挑下马的!”
“不是!主公是意外落马的。但甭管怎么说,主公现在死了,尔等现在难道要为难我苏定方吗?真地要逼着我把你们全部杀掉吗?各位,咱们可是由打敌军那里浴血奋战,并肩作战,杀出重围的。这么多天了,我苏定方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吗?你们就听程咬金的吗?各位,主公既然已死了,现在,我们只能另投明主。如果各位不弃,愿意追随我苏定方,我苏定方管保各位在不久的将来高官得坐、骏马得骑!如果说,各位执意要为难我苏定方——”他用宝剑一指,“这几位就是尔等的下场!”“噗!”“啊!”怎么呢?旁边还有活的呢,一剑就把这位扎死了。“看到没?不要把人逼急了!是战是和?!”
苏定方一瞪眼睛,这几个随从你看我、我看你,“这……”也被苏定方给震慑住了,那毕竟是大元帅呀,他们就是侍从啊,见苏定方把主公给杀了,一时激愤。那么现在,又见苏定方下手狠毒,自己的朋友啊、战友啊,好几个都死在苏定方剑下了。再往前拼,也不是苏定方对手啊,知道苏定方能耐呀。其中有几个互相一使眼色,“苏定方,你等着,你这弑主的逆贼,你不得好死!走走走……”这几个人赶紧一转身,找自己的马,飞身上马,快马一鞭,“咵咵咵咵……”落荒而逃。跑哪儿去了?不知道。
苏定方想追,但这边还有几个呢苏定方拿宝剑晃了晃,“愿走就走,我绝不强求;愿意留,就是我苏定方的兄弟,我愿意跟你们结成生死之交!以后,情同手足,有我苏定方吃的一口饭,就有你们喝的一碗粥!”
他一说这话,他手下的那七八个亲随首先表态了,有几个人赶紧地躬身施礼:“大帅,我等誓死追随大帅!”
“对!我等誓死追随大帅!”
苏定方感激地看了看这几位,然后把眼光又转向了那几个没跑之人,“这几位兄弟,你们什么意思呢?”
“这……这……苏、苏大帅,那……那那我们要想追随您,是……是不是刚才这事儿就……就就过去?”
“当然了,当然了!这是个误会呀,焉能怪你们呢?咱是一起杀出重围的好兄弟呀!”
“您……您您可不许食言。”
“哎呀……我苏定方对天发誓,绝对不会有负尔等!”
“那……那我们……那我们可以继续追随大帅,只不过大、大帅,现在怎么办?主公死了,这些兄弟都死了,这可怎么办?”
“哎——”苏定方一摆手,“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生活在乱世,哪个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天下这么多反王,眨眼之间还剩几个,又出来多少?这都是天理所定啊。主公身受重伤,本来命不久矣。结果,刚才一动肝火,肝火攻心,由打马上摔下来,误伤而死,令人好不嗟讶!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啊,咱也不能带着主公的尸身前行啊。这样吧,各位兄弟,大家齐动手,在旁边挖几个坑,把主公暂时先掩埋了吧。这些死去的兄弟呢,就给主公在一旁陪葬吧,好不好?大家拿手中的枪啊、手刀啊,挖点坑。”
“哎,哎,好……”大家一听,也只得如此了。
于是,这几个人齐动手开始挖坑。
这边呢,把程咬金就给捆上了。
程咬金现在也不敢说话了,怎么呢?现在再说话对自己没好处了。我再一动,群众发动不了了。
苏定方瞪了他一眼,也没言语,就看着这些人在树林内挖坑啊。挖了一个大坑,挖了几个小坑。然后,苏定方指挥着大家齐动手把张金称的尸身抬到大坑里,先给掩埋了。其他几具死尸都埋在小坑里,在这张金称身边埋了。
可怜张金称啊,原来隋文帝的御前侍卫,英雄一世,最后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虽然不至于抛尸荒野,但也差不许多吧。
掩埋之后,苏定方还说呢:“各位,大家过来排排队。干嘛呢?冲着主公的陵墓,大家再磕个头吧。”
苏定方先跪倒了,先磕了四个响头,然后站起身来,让各位,“快!快过来都排好了,跪下,跪下。”让大家都跪好了,让大家在那儿磕头。
这几个人正磕着呢,苏定方在背后暗自地把佩剑又拽出来了,猛然间,往身后这么一蹿,“噗!”“啊!”“噗!”“啊!”“噗!”……这几个人没等反应过来呢,苏定方那手多快呀,“噗!噗!噗……”几下子就宰了四五个呀。还有两三个在前面跪着呢,一听声音不对,扭头一看,“哎?!”想爬起来跑。别忘了,你还跪着呢。苏定方往前一跟步,手起剑落,“噗!”“啊!”两个斜肩带背,一个把脑袋削下去了。这七八个人就此报销,干净利落脆!
苏定方把这口宝剑往地上这么一竖,“唰!”鲜血顺着宝剑一流。苏定方盯着这几具死尸,还有两个在那里挣扎呢,没死透呢。苏定方说:“各位兄弟啊,开始这路选错了,我还能相信你们吗,啊?用你们的力把主公埋了就行了。至于你们呐,没有保护好主公,更要杀本帅,那就等于是乱臣贼子。哼!你们还不如刚才那几位呢,还有个坑可以睡,你们是死无葬身之地!”
唔!程咬金在那儿被捆着,一看,脑袋“嗡”的一声,心说:这苏定方心如蛇蝎呀!哎呦,把这几位都宰了,接下来会不会对我动手啊?
程咬金果然想到了。苏定方一转身,二目放着凶光,手里拎着宝剑,奔程咬金就过来了。“程咬金呐,此事皆因你而起啊!要是没有你,我家主公也不会意外身亡,我要杀了你,为我家主公殉葬!”说着话,一提宝剑,奔程咬金就走过来了。
“慢!慢慢慢……苏定方,别!别别别……别这么着,别这么着!我还有话要说!”
“你还有何话说?”
“苏定方,你可别杀我。我程咬金是什么人呢,啊?我是十八家反王的总盟主啊!你要杀了我,未来这些天下反王都会以你为仇啊!”
“哼!程咬金,你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呐!这些反王怎么能够顾你死活呀?你死了,恐怕他们还高兴呢!”
“苏定方,你这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就不明白,这个人他高兴当然高兴了,但他对你不高兴啊,他会拿给我报仇这个事儿来解决你呀,对不对?你要是把我杀了,你投奔谁?你投奔窦建德?那窦建德就是天下反王共同的仇人!人家就可以借此为名兴兵打窦建德,这叫师出有名,给了人借口了!你这不是给窦建德惹祸吗?”
呀!苏定方被程咬金这么一说,当时一犹豫。但转念一想,“哼!程咬金,我现在把你宰了,谁知道你是被我杀的呀?”
“当然有人知道了!孙天佑就知道!孙天佑是临阳关守将,现在不杀他,你不是就要让他给你换临阳关吗?如果现在孙天佑死了,这临阳关你还换得来吗?如果说你让孙天佑活着,他可都知道了,你要杀了我。回头他嘴一歪歪给你泄露出去,你投奔谁,谁就是天下的公敌呀!除非你现在把孙天佑宰了。把孙天佑宰了,临阳关就得不到了。另外呀,我说,除了孙天佑以外,你身边这些人他们也看到了。我看出来了,你以为他们是你的亲随,不会出卖你呀?哎,我说各位!各位小兄弟,你也看看你辅保的这个主子多么的心黑手狠吧,啊?他的主公他敢杀,他手下的人他敢杀。对于你们——你们现在只不过还能帮衬他,他没杀你们。要是未来你们没用啊,他也照样敢杀你们!”
“耶!”苏定方说:“程咬金,你敢挑拨离间!”
“我说的是大实话!苏定方,你想是这个理儿吗?那么,你要不杀我呢——这么着,苏定方,咱俩定个君子协议。你要不杀我呀,临阳关我就送给你了,来保我的命!你看行不行?”
苏定方一听,“真的?是这样?”
“当然了!”程咬金心说话:我又不是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