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沉时夜便背上了一个简单的行囊,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导入行色匆匆的人流,坐上了驶向城市边缘的第一班地铁。
他坐上地铁,一路往南。
清晨的地铁里人不多,沉时夜靠着车窗,脑子里还在回想昨天疾驰突然有了精神的样子。
这家伙,就知道吓我。
窗外的景象,从高楼林立的钢铁森林,逐渐变为低矮错落的民居,最后,连绵的、覆盖着浓绿植被的群山,开始占据视野。
山水在窗外一闪而过,远处的茶山被云雾包裹,地铁广播在耳边报站。
即将到达终点站了。
如今交通太方便了,连他们那偏僻的小镇都开到了地铁线的末端。
沉时夜出了站,走回去不过十几分钟。
山风一吹,山野的清香味就带着露气往人鼻子里钻。
很久没回来了,那熟悉的味道让他心头发热。
走进老家的院子时,门口的石狮子上还晒着两双老年拖鞋。
奶奶李秋莲听见动静,急匆匆地从屋里出来,一边擦手一边笑:“哎哟,这不是时夜嘛?怎么真回来了!”
沉时夜赶忙迎上去:“奶奶,三叔出了事我肯定得回来啊。刚好带了点东西给你们补补。”
他把袋子放到桌上,爷爷沉怀山也凑了过来:“啥补的?”
沉时夜给他们介绍:“钙片,维生素,还有点红枣,西洋参什么的,给你泡茶喝。”
“哎哟,花钱干啥呀,我们身体硬朗得很。”沉怀山嘴上说着,手倒是麻利地把东西都拎去厨房。
家里闲聊了几句,沉时夜又问:“奶奶,三叔在家吗?还是还在医院里呢?”
李秋莲却好象要笑出来了:“在呢,在他们家院子里晒太阳你去看看去?”
沉时夜点点头,走出院门,往隔壁三叔沉敬安的院子里走去。
一进院子就是一棵老枇杷树,沉敬安穿着背心短裤,坐在藤椅上,腿上缠着厚厚的石膏,拐杖靠在椅子边。
脸上晒得通红,神情也完全不象个病号。
真好,三叔还是那么有活力。
“哎哟,这不是我们沉老板嘛。”沉敬安一眼就看见了沉时夜进来,乐呵呵地打招呼,“城里回来的大忙人啊。”
沉时夜笑着摇头:“忙啥啊?倒是三叔你,身强体壮,也不是个粗心的人,怎么搞成这样子的?”
三婶张玉枝正从屋里端出一杯热茶,插话道:“别提了,丢死人了,等下让他自己跟你讲。”
沉敬安的脸上就浮现出一抹哭笑不得的复杂神情。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冲着:“这要我怎么讲嘛,玉枝,你去把妞妞喊过来呗。”
张玉枝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回后院喊:“妞妞——过来——”
片刻之后,一阵沉重的、带着“踏踏”声的脚步从后院传来。
一个巨大而又圆润的、深橘色的大狗,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很明显,那是一只金毛。
一只身形圆润得如同一个会移动的肉球,脸上还挂着一副委屈巴巴表情的金毛
它看到院子里没见过的沉时夜,它想小跑着上去,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动作生生止住,只是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众人。
“哎哟,这个就是罪魁祸首。”沉敬安直拍腿,结果拍到石膏那边又疼得呲牙。
沉时夜看着那只毛茸茸的金毛,脑子短暂宕机了一下:“这玩意儿多少斤?”
沉敬安得意地说:“六十。”
“六十斤?”沉时夜挑眉,“这看着不象啊。”
沉敬安一脸理所当然:“公斤。”
沉时夜:“……”
“三叔,你这是养狗还是养熊啊?”
沉敬安笑着说:“这不都说狗是人类的朋友嘛,我这好朋友热情得有点过头。”
“你是说它把你咬了?”沉时夜下意识皱眉,“金毛挺温顺的啊。”
“咬啥啊,它哪舍得咬我。”沉敬安指了指自己的腿,“踹的。”
“踹的?”
“对,踹断的。”
沉时夜的脑子一时间有点转不过来:“您……这咋个踹法?”
张玉枝满脸无语:“还不是他自己作的!”
沉时夜彻底懵了:“三婶,求你快说吧。一只狗,怎么踹人?还会佛山无影脚?”
“就是扑!”张玉枝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名,“是被它扑上来的时候,爪子蹬的!”
在三叔和三婶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中,沉时夜总算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自从沉时夜把菜三三捡回去,动不动给家人拍拍它的照片之后,三叔三婶看着那只橘色肉球长得喜人,也动了养宠物的心思。
但他俩又不太喜欢猫那种性格的,于是就养了一只性格温顺的小母金毛,取名“妞妞”。
问题就出在,他俩和妞妞的相处方式,实在是太好了。
从小到大,只要他俩一坐下,妞妞就会热情地扑进他们怀里撒娇求抱抱。
小时候还好,一个小毛球扑上来,只觉得可爱。
可随着妞妞的体型飞速增长,这个习惯却并没有因为它的体重而更改
它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从一个可爱的“小棉袄”,长成了一件重达一百二十斤的“军大衣”了!
出事那天,三叔刚干完活,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坐下想歇口气。
妞妞见了,象往常一样,一个兴奋的飞扑就冲了上来,想给主人一个爱的抱抱。
结果,那一百二十斤的体重,加之助跑的冲击力,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三叔的腿上。
妞妞的前爪,精准地蹬在了三叔的小腿迎面骨上……
于是,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好在,妞妞似乎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自从那天把主人扑进医院后,它就变得小心翼翼,再也不敢往人身上扑了,只是每天都用那副委屈巴巴的眼神看着大家。
还动不动叼着骨头送到三叔的嘴边,想让他补回来似的。
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沉时夜已经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
妞妞委屈巴巴地抬起头,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沉时夜,轻轻摇了摇尾巴。
那模样软得不行,沉时夜叹气:“好家伙,原来你们家也有个疾驰啊。”
三叔眯着眼:“谁?”
“没事,”沉时夜笑笑,“城里的养的……羊。”
“羊?你那猫咖养羊?”沉敬安差点把茶喷出来,“你这生意越干越混乱了啊!下次带给叔看看呗,羊我也挺喜欢的。”
“意外捡的,说来就话长了。”沉时夜摆摆手,“有机会就带回来给三叔你看。对了,茶这会儿是不是该采了?”
张玉枝一看表:“还不到九点,正合适。你吃个早饭我就带你去茶山。”
沉时夜点头,卷起袖子。
“那行,吃个早饭就走,趁太阳还不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