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千风再睁眼时，鼻尖萦绕着铁锈与檀香混合的气味。

他躺在一块刻满星轨纹路的青石板上，抬头便见九盏青铜灯在头顶盘旋，灯油里浮着半透明的晶簇，每盏灯的火焰都呈现不同命纹的形态——有柳叶状的，有锁链状的，还有一道暗紫色的，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

女声从祭坛高处传来。

秦千风翻身坐起，这才发现林婉儿站在七阶台阶顶端，月白裙角沾着暗红血渍，原本温婉的眉眼此刻像蒙了层冷霜。

她锁骨处的双命纹不再交缠，柳叶纹浮在皮肤表层，暗红纹却像活物般钻入颈后，在发间透出妖异的光。

秦千风按住仍在刺痛的气海穴。

方才被刺入的命力像根细针，正顺着经脉往丹田钻。

他不动声色地运转形意门心法，试图将那股外来命力引到指尖——这是他在秘境里偷学的\"藏锋术\"，连白璃都不知道。

林婉儿的睫毛颤了颤。

祭坛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林婉儿的指尖突然掐进掌心，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资料里更难对付。声音开始重叠，一个是原本的清润，另一个沙哑如锈铁，\"但没关系——\"她抬手，九盏青铜灯同时炸裂，晶簇碎片如暴雨般落下，\"命运审判庭要的是你的选择，不是你的聪明。

秦千风旋身避开最近的碎片，余光瞥见碎片落地后化作镜面。

每面镜中都映着不同的自己：有在高尔村被孩童推下悬崖的，有在形意门被逐出师门的，有抱着断气的林婉儿跪在镜湖边的七十二面镜子同时转动，他的影子被切割成无数碎片，重新拼贴成一个穿着暗紫道袍的\"他\"。

你会看见命运之眼的全貌，成为规则的一部分。

秦千风的瞳孔收缩。

他想起十岁高烧时听见的声音，想起每次突破瓶颈时脑海里闪过的陌生功法，想起林婉儿每次欲言又止的眼神——原来从高尔村的那个雪夜开始，所有选择都只是命运之眼的沙盘推演。

但他的右手悄悄摸向腰间。

此刻珠子在发烫，说明眼前的审判庭至少有七分是真。

镜面突然剧烈震颤。

很好，说明这个审判庭的意志并不完全统一。

镜中映出林婉儿被铁链锁在血月谷石牢的画面：她头发散乱，左肩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锁骨处的柳叶纹正在缓缓熄灭。

机会来了。

秦千风左手小指猛的一弯，那根命力尖刺顺着暗紫道袍\"他\"的指尖命纹倒刺回去。

同时右手捏碎破妄珠，丹田里的晶核突然爆发，将所有镜面震成齑粉。

这是他在丹霞宗秘典里偷练的禁术，需要燃烧三成功力撕裂空间。

剧痛从丹田蔓延到四肢，他却看见暗紫道袍的\"他\"脸上闪过惊恐——原来这个所谓的审判庭，竟害怕真正的\"变数\"。

白璃捏碎的命纹玉牌在掌心炸开。

她站在丹霞宗演武场屋顶，望着镜湖方向翻涌的黑雾，对身边的墨云道：\"林姑娘的命纹波动断成了两截，一截在祭坛，一截\"她眯眼看向血月谷方向，\"在镜妖老巢。

墨云将匕首在指尖转了个花，发间的银铃轻响：\"我去血月谷。上屋檐时，衣摆扫落一片瓦，\"你盯着丹霞宗，玄真子前辈的命纹刚才也乱了。

白璃点头，目光扫过演武场中央——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和玄真子长得一模一样的老道，正用玄真子从未用过的\"蚀骨指\"戳穿他的道袍。

玄真子倒退三步，嘴角溢出黑血。

他的命纹开始倒转，从指尖往丹田回流，每退一分，身体就透明一分。

玄真子趁机甩出七枚定魂钉，钉入对方七处大穴：\"滚回你的命运回廊！

当秦千风跌回镜湖岸边时，月亮正悬在湖心亭上方。

他扶着柳树喘气，目光扫过湖面——林婉儿正坐在石凳上，抱着那只她养的橘猫，月光落在她发间，将锁骨处的命纹映成淡金色。

我等你一起看月亮呢。

秦千风的手慢慢摸向腰间。

那里的晶核还在发烫，而林婉儿发间，有一缕极淡的暗紫命纹，正随着她的呼吸，缓缓没入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