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韩丽丽连忙趁机附和：“我们也是为了大哥好，让他去留学，留学回来一定前途无量。”

江婉却一脸不解：“可大表哥已经有很好的单位了呀，而且都已经上班去了。他现在是副院长亲自带的徒弟，起点也不低呀。只要他表现出色，专业规培后就能晋升。都是好单位，好起点，做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去国外？”

韩丽丽被驳得回不了话，磕磕巴巴。

“可听说出国机会少……”

“如果能争取留在国外。”刘静打断她，道：“栋梁的收入会是在国内的几十倍，甚至是几百倍。国外的生活条件更好，就业的机会也会更多。”

“恩嗯。”江婉附和点头，似乎认真想了想，“确实是高收入的体面工作。只是，赚得多，花的自然也要多。”

说到此处，她看向韩丽丽。

“表姐以前在家里不用买菜买肉，应该不懂各种票和肉价。自从嫁给刘培民后，自己有了小家，不得不开始打理家里的柴米油盐。表姐自然也该知道，在阳城那边的工作机会少，东西价格比京都便宜许多。京都这边就业的机会多，赚钱的途径也多，但生活的成本也高啊。以前在县城租一间宽敞的房子，顶多十来块。可在京都租一间小房子，动辄十几二十块。赚钱的机会多了，途径多了，环境更好了，意味着要花钱的地方也相当多。”

韩丽丽一脸郁闷：“在京都啥东西都贵……房租也是贵得很。”

“是啊。”江婉道：“在国外赚得多，花的自然也多。而且，留在国外不一定就是最好的选择。我们毕竟是黄皮肤黑头发的华人，跟外国人不同源也不同种。想要在国外人扎堆的地盘闯出一番名堂，得付出多少努力呀？而且付出了不一定能收获。刘医生，你说对吗？”

刘静微窘，艰难点头：“……辛苦是难免的。不过，栋梁他很坚强，很能吃苦。”

“能吃苦。”江婉笑了笑，话锋一转：“可是能吃苦不一定就要他一直吃苦呀。大表哥下乡那会儿，受了不少罪。后来返城没人帮衬，只能去火车站扛货。没日没夜守在火车站，风吹雨淋，可他从没喊过一声苦。熬夜复习准备考大学那会儿，手写到长泡了，都不敢放下笔。读大学这几年，你觉得他很会吃苦，可这几年还是他最稳定的几年，也是他这十来年里，最不用受罪的几年。”

刘静愣了愣，有些惊讶。

江婉继续道：“大表哥自小不被家里人偏爱，什么都得靠自己。这几年读大学，舅舅家是一分钱都不曾掏过。都是表嫂供他生活费和日常嚼用。你是他的同班同学，知道他很能吃苦，却不知道他那么能吃苦，那么顽强努力，是他的一惯表现罢了。”

“可吃苦并不是什么好事。表哥即便顺利出国，也只是一个普通学生。想要在别人家的地盘学成毕业，买房子扎根，混出一番名堂，还不知道得等到何年何月。可我大表哥不年轻了，他都三十好几了，不是十几二十。我跟表嫂说过了，如果他年轻二十岁，甚至是十岁，他想要去哪儿都能随他。可他都三十好几了，有家庭有媳妇，哪里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等他在国外学成毕业，等他混出名堂，生活稳定下来，至少也得四十好几了，甚至是五六十岁。到那个时候，他已经两鬓白发了吧，反正不可能年轻了。”

“如果闯不出成绩来，在别人家的地盘压力太大，也没人帮衬，顶多只能做个普通小医生。他该怎么在那边立足？在京都等着他的表嫂又该怎么办？远在南方老家的舅舅和舅妈该怎么办？”

一句句反问，把刘静给问懵了，一个都答不上来。

江婉见她一脸无措，慢悠悠看向韩丽丽。

“表姐，表哥在京都，你至少还能有娘家人。如果他出国了，远在千里之外，自己尚且没法过得好，又怎么可能顾得了你和舅舅舅妈。”

韩丽丽的眼睛转了转，不敢再说什么。

江婉却不肯放过她，追问：“二表哥和二表嫂只想占舅舅舅妈的便宜，他们可能赡养舅舅舅妈不？三表哥自顾不暇，估计想养也养不了。大表哥如果远在国外，那剩下的唯有人选就只剩表姐你了。”

韩丽丽脸色白了白，暗自吞了吞口水。

江婉继续恐吓：“舅舅和舅妈现在身体都还行，又还有退休金，勉强能过得好。可他们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一年不比一年，病痛也会越来越多。靠表姐你一个人照顾，你照顾得来吗？”

“……那肯定不行。”韩丽丽支吾：“我都嫁出去了，爸妈那边还是得靠几个哥哥。”

以前隔三差五她就找老父亲撒娇哭诉说生活太难，快养不起孩子和家。

老父亲素来心软，总会悄悄接济她。

直到前一阵子老人家病倒，肚子痛了又痛，最终从县城医院查出是严重阑尾炎，随后送去省城医院找大哥。

那一阵子，老父亲没能救济她，让她捉襟见肘差点儿掏不出房租。

不仅如此，她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老妈子一个劲儿埋怨她这个女儿没出力也没出钱。

老妈子甚至故意说两回，说江婉和李香妹都汇了营养费，不然又要路费又要手术费，家里哪里承担得来。

她自己的小家，她都养得辛苦万分，不敢想象以后还要养父母该怎么办。

更不敢想象那个古板又封建的刘培民，怎么可能同意赡养岳父岳母。

江婉对她的答案丝毫不意外，反问：“如果大表哥出国留学，留在国外扎根，那舅舅和舅妈就只能靠你们，不然还能靠谁？”

韩丽丽一想起自私自利一毛不拔的二哥，还有自顾不暇又要养孩子又要养岳父岳母的三哥，立刻觉得压力山大。

“那个——咱又不是国外人，留国外干什么？只是去读书就够了，犯不着留下。”

刘静一听，整张脸都黑了。

“留在国外才是上上之策。那边福利好，工作环境也好，栋梁如果能去留学，肯定要争取留下才行。”

“留什么呀？！”韩丽丽瞬间炸毛：“他如果留国外，那我嫂子咋办？我爸妈咋办？俗话说得对，养儿防老。我爸妈养他做什么？还不是为了等他们老了，身边能有人孝顺知冷知热。如果去得大老远，还怎么知冷知热。”

刘静有些急，赶忙解释：“又不是不能回来。等他有空，就可以请假来探望。等他功成名就，也许——也许还能接他爸妈一块儿出国。”

韩丽丽一听就觉得不可靠，摇头：“请假能有几天？路上耽搁几天，留个两三天，一转身又得走。我爹妈生他养他一场，他一年就来个几天，哪成？我爸妈连最远也就去省城，连京都还没来过。两趟火车来回，至少要一两百块。他们哪里舍得掏？谁给他们掏？还国外呢？怎么去都不知道，想都别想了。”

江婉抿嘴低笑，问：“表姐，那你还支持大表哥去国外留学不？”

“不支持。”韩丽丽断然摇头，“去了也没觉得哪儿好。”

刘静仍不想放弃忽悠支持者。

“你得为你大哥的前途想想啊……家里能有一个留学生，是多体面多自豪的事情呐。”

“自豪什么了？”韩丽丽没好气指向江婉，“她嫁的陆子豪不也留过学吗？还有她的大姑姐，就是刚刚那个穿旗袍的女人，也是留过学的。留学又能怎么样？如果没有钱没有背景，就一个普通人，啥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