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这场“武装游行”,最终以一种,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方式收场。
主谋石原莞尔,还没衝进首相官邸,就先被自己人打断了腿,
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走。
一千五百名气势汹汹的“討奸”士兵,连一枪都没放就地缴械。
整场政变,唯一的战果,大概就是打碎了几个街边路灯,
以及为全世界的报纸,贡献了未来一周的头版头条。
日本政府,丟人丟到了姥姥家。
陆军省,更是顏面扫地。
当那张,石原莞尔口吐鲜血,昏倒在地的照片,隨著电波传遍世界时。
远在伦敦、巴黎、华盛顿的政客们,几乎笑掉了大牙。
他们发现原来印象中那个,刻板、森严、不可一世的日本陆军,
竟然还有,如此幽默的一面。
然而,对於身处旋涡中心的日本来说,这却一点也不好笑。
这是一场,彻头彻彻尾的灾难。
它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將日本陆军內部,那道早已存在的巨大的裂痕,
血淋淋,剖开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以宇垣一成为首的“统制派”。
和以荒木贞夫、真崎甚三郎为精神领袖的“皇道派”,彻底撕破脸。
双方,从暗中的角力,演变成了公开的攻訐。
“统制派”,指责“皇道派”的青年军官目无军纪,意图顛覆国家,
是帝国的罪人。
“皇道派”,则反骂“统制派”的將领胆小如鼠,压制忠良,
对外妥协,是真正的国贼。
一时间陆军省里,吵得是乌烟瘴气,不可开交。
裕仁天皇,在皇宫里,气得摔碎了他心爱的青瓷瓶。
下令严惩,所有参与政变的军官。
但雷声大,雨点小。
最后,也只是將石原莞尔等几个,为首的倒霉蛋送上了军事法庭,
不痛不痒,判了几年监禁。
其余的大部分参与者,都被以“受人蒙蔽”为由从轻发落。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法不责眾。
更何况在陆军內部,同情甚至支持石原莞尔的,大有人在。
如果,真的要彻查到底。
那恐怕整个陆军,都要被清洗一遍。
到那个时候,日本,就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这场虎头蛇尾的审判,让本就尖锐的矛盾,进一步激化。
帝国的裂痕,不但没有被弥合,反而越撕越大。
整个日本,都陷入了一种狂躁与不安之中。
奉天帅府。
张汉卿正悠閒的,和郭松龄下著围棋。
“少帅,您这步棋可是够狠的。”
郭松龄看著棋盘上,那条被截断了后路的大龙,苦笑著摇摇头。
“釜底抽薪,一劳永逸。
现在日本人,自己跟自己人,都快打出狗脑子了。
恐怕,未来一两年內是没工夫,再来找我们麻烦了。”
少帅这一招“隔岸观火,借刀杀人”,玩得实在是出神入化。
兵不血刃,就让日本这个心腹大患,陷入了半身不遂。
“茂宸,你错了。”
张汉卿落下一子,淡淡说道。
“不是一两年,是至少五年。”
“而且麻烦不是没有了。
而是,换了一种形式。”
抬起头,看向墙上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
“疯狗固然可怕。
但更可怕的是受了重伤,又被逼到墙角的疯狗。”
“它会变得更加不择手段,更加歇斯底里。”
“我们要做的就是趁它,现在还在舔舐伤口的时候。
抓紧时间,把我们自己的篱笆扎得再牢固一些。”
郭松龄似懂非懂点点头。
就在这时,杨宇霆脚步轻快,从外面走了进来。
脸上洋溢著掩饰不住的喜色。
“少帅!
大帅从北边发来捷报!”
“哦?”张汉卿眉毛一挑。
杨宇霆將一份电报,递了过去。
大帅在谢苗诺夫那些白俄的帮助下,进展神速! 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就已经拿下了黑龙江对岸大片无人区。
並且,还在那里,发现了一座储量惊人的,露天煤矿!”
“而且谢苗诺夫还联络上了,许多流亡在远东各地的白俄残余势力。
现在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白俄人,拖家带口地,去投奔大帅。
大帅的队伍,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照这个势头下去,用不了半年,咱们,就能在西伯利亚,站稳脚跟了!”
“好事啊!”
郭松龄,兴奋地一拍大腿。
“这可真是,双喜临门!”
张汉卿,看完电报,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老爹,果然不会让人失望。
那股子土匪起家的梟雄气质,在西伯利亚那片,无法无天的土地上,
简直是,如鱼得水。
“邻葛,煤矿的事情,让科学院派专家组过去,立刻进行勘探和评估。”
“告诉我爹,钱和设备都不是问题。
让他放开了手脚干。”
“另外,那些投奔过去的白俄,成分复杂,让他务必多加甄別。
尤其是,要提防俄国人的间谍渗透。”
“是!”
杨宇霆,恭敬应道。
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
“少帅,还有一件事。”
“这是,我根据您的指示,草擬的一份,人才招揽计划。
您过目。”
张汉卿,接了过来。
文件上,罗列著一长串名字。
叶企孙、翁文灝
这些,都是他之前,让杨宇霆,想方设法,从全国各地,“请”来的科学泰斗。
而在这份名单的最后,他看到了一个,让他眼睛一亮的名字。
卢作孚。
“邻葛,这个人,你是怎么想到的?”
张汉卿,有些意外问道。
他记得自己,並没有特別交代过,要去招揽这位,后世鼎鼎大名的,“中国船王”。
杨宇霆,嘿嘿一笑,脸上,带著一丝得意。
“少帅,您之前不是说,咱们要大力发展,海洋贸易吗?”
“我就派人,去打听了一下。
现在,整个华夏,论起玩船,搞航运。
没有人,比得上这位,民生公司的创始人,卢作孚先生。”
“而且我听说,这位卢先生,虽然是个商人。
但却,颇有实业救国的理想。
只是在四川那种地方,处处受限,一直施展不开手脚。”
“我想若是我们,能把他请来。
將大连港,和我们未来的远洋船队,都交给他打理。
他一定,会动心的。”
“好!”
张汉卿,一拍桌子大声赞道。
“邻葛你这件事,办得漂亮!”
“这个卢作孚,大才啊!”
“你立刻派人,不,你亲自去一趟!”
“告诉他,只要他肯来。
我张汉卿,不但给他整个东北的,航运主导权。”
“我还可以支持他,建立一个,属於我们华夏人自己的,远洋船队!”
“让他去和那些,垄断了我们航运命脉的,英国人、美利坚人掰一掰手腕!”
杨宇霆,听得是热血沸腾。
“是!少帅!我这就去准备!”
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张汉卿,叫住了他。
“这位卢先生,我早有耳闻。
据说是个性格耿直,又有些清高的文化人。”
“单纯的,许以高官厚禄,恐怕,还不够。”
沉吟片刻,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
“你把这个带上。”
“我想他看到这个,会明白我们找他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什么。”
杨宇霆,接过文件,只看了一眼封面上的標题,瞳孔便骤然一缩。
《东北重工业及海洋战略发展纲要(1929-19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