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进站的汽笛声,尖锐而悠长,划破了南国清晨湿热的空气。
羊城到了。
何雨柱站在车窗前,目光穿过氤氲的水汽,望向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与京城的雄浑厚重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精巧而鲜活。高大的骑楼,繁茂的榕树,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们口中说着他听不懂的粤语,一股迥异于北方的、充满商业气息的活力扑面而来。
但在这片繁华之下,他只感觉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信鸽”,羊城市的副市长。
这个情报,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他们即将踏上的,不是一片开放热土,而是一张由“风筝”组织精心编织,并由一个手握重权的政法高官亲自坐镇的巨网。
“走吧,‘庖丁’同志。”陈雪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恢复了那个精明干练的“陈经理”形象,一身蓝色的干部服穿在她身上,非但不显土气,反而衬托出一种别样的飒爽。
只是她看向何雨柱的眼神,已经和在京城时截然不同,多了一份同袍的信任与凝重。
“从现在起,你是生活秘书,我是专职厨师。”何雨柱言简意赅地明确了两人在明面上的关系。
陈雪茹微微颔首:“明白。”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火车。
站台上,早已有一群人等候在那里。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身材微胖,脸上挂着和煦笑容的中年男人。
他胸前别着代表团接待组的徽章,上面写着:羊城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钱学海。
“欢迎欢迎!欢迎京城的同志们远道而来!”钱学海热情地迎了上来,挨个与代表团的成员握手,嘘寒问暖,姿态放得极低,让人如沐春风。
何雨柱和陈雪茹作为代表团里的“边缘人物”,被排在了队伍的最后。
当钱学海握住何雨柱的手时,那双笑眯眯的眼睛在他身上打了个转:“这位就是我们代表团的御厨,何雨柱同志吧?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这次广交会期间,我们这些领导干部的口福,可就全拜托您了!”
他的态度热情得有些过分,手掌温暖而干燥,看起来毫无破绽。
何雨柱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钱主任您太客气了,我就是个做饭的,保证让大家吃好喝好。”
然而,就在两人手掌交握的瞬间,何雨柱【国术宗师】的敏锐触觉,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虎口和食指指腹处,有几处异常粗糙的老茧。
那不是握笔或干体力活留下的茧,而是常年练习某种特定射击姿势,手指与扳机、枪柄反复摩擦才能形成的印记。
他的心,猛地一沉。
一旁的陈雪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看向钱学海的眼神,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光。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言语,却已瞬间达成了共识。
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接待组副主任,就是“信鸽”派来的第一颗探路石。
上了接待方安排的轿车,钱学海亲自陪同,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路热情地介绍着羊城的风土人情,仿佛一个最称职的导游。
何雨柱和陈雪茹则与代表团的副团长,外贸局的王局长同坐后排。
“小陈啊,这次来羊城,除了学习思想,开拓眼界,也要多看看这里的商品,尤其是纺织品,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我们京城借鉴的地方。”王局长官话说得滴水不漏。
“是,王局长,我一定多看多学。”陈雪茹回答得体。
何雨柱则始终扮演着一个沉默寡言的厨子角色,只是好奇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但他【宗师级】的感知早已开启,将车内每一个人的心跳、呼吸,甚至肌肉的微小-抽动都尽收心底。
他能“听”到,钱学海在介绍一处地标建筑时,心跳出现了零点几秒的异常加速。
有问题!
何雨柱的目光顺着钱学海的视线望去,看到街角处,一个卖凉茶的老伯,正低着头,看似随意地擦拭着一个茶碗。
那擦拭的动作,三长两短,极富节奏。
是暗号!
他们在通过这种方式,确认代表团已经安全抵达,并且,他这个“探路石”,已经混入了车队。
好一张无孔不入的网!
何雨柱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中对“风筝”组织的评价,又调高了一个等级。
车队最终抵达了下榻的酒店——爱群大厦。
这座矗立在珠江边的十五层高楼,是当时羊城乃至整个华南的第一高楼,也是本次广交会指定的官方接待酒店之一,安保级别极高。
钱学海殷勤地为众人办好了入住手续,将房门钥匙一一发到各人手中。
“何师傅,陈秘书,你们的房间在十二楼,1207和1208,是相邻的江景房,视野最好。”
钱学海将两把钥匙递给他们,笑容依旧和煦,“两位旅途劳顿,先好好休息,晚上七点,我们在三楼宴会厅,为大家准备了接风宴。”
何雨柱接过钥匙,指尖在黄铜钥匙上轻轻一触。
冰凉的触感下,他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属于金属的油腻感。
他看了一眼陈雪茹,对方也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显然也发现了异常。
两人没有多言,拿着钥匙,随着众人一起上了电梯。
进入1207房间,何雨柱反手锁上门。
这是一个标准的单人间,陈设简洁,但透过窗户,可以俯瞰整个珠江的景色。
他没有去欣赏风景,而是立刻开始检查整个房间。
很快,他在电话机听筒的螺丝接口处,发现了一丝被拧动过的崭新划痕,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军用匕首,熟练地拧开螺丝,拆开听筒。
一枚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构造精密的窃听器,赫然躺在里面。
同一时间,隔壁1208房间的陈雪茹,也从窗帘的铅坠里,找到了同样的东西。
两人隔着一堵墙,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杀意。
从下火车到现在,不到一个小时。
接头,暗号,安装窃听器。
敌人的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已经不是挑衅,而是赤裸裸的示威。
他们就像被关进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何雨柱走到墙边,用手指,极富节奏地,在墙壁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这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暗号,代表“安全,但已被监控,启动备用方案”。
很快,隔壁传来了两下敲击声,作为回应。
何雨柱走到书桌前,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了一套崭新的、还带着墨香的《毛选》。
他翻开第一卷,从夹层里,取出了一支特制的、笔尖细如毫毛的钢笔,和一张薄如蝉翼的药水浸泡过的特殊纸张。
这是“南墙”内部专用的通讯工具,写下的字迹,只有用特定的药水才能显现。
他将纸条塞进门缝,推到了隔壁。
片刻后,纸条被推了回来。
上面多了一行娟秀的字迹:“接风宴是鸿门宴,目标是我们,还是另有其人?”
何雨柱眼神一凝,提笔写道:“都有可能,他们想试探我们的深浅,更想在宴会上,完成对其他目标的甄别和锁定。”
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今晚,我的厨房,我做主。”
写完,他将纸条推了回去。
这一次,陈雪茹没有再回复。
何雨柱知道,她已经明白了的他的意思。
与其被动地等着对方出招,不如反客为主,将他们的“鸿门宴”,变成自己的“审讯场”!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距离晚上七点,还有五个小时。
他解开那个用厚布层层包裹的刀具包,将里面那一把把寒光闪闪的刀具,一一取出,放在桌上。
他拿起一块柔软的麂皮,开始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擦拭着每一把刀的刀刃。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眼神专注得像一个最虔舍的信徒,在擦拭心中的圣物。
随着他的擦拭,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锋利起来。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势”,从他的身上,缓缓弥漫开来。
【国术宗师】的气势,与【厨艺大师】的专注,在这一刻,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不再是一个厨子,也不再是一个特工。
他是一把即将出鞘的,绝世凶兵。
今晚,他要用这些刀,做菜。
也要用这些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