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去采买了一些食物,闺女要来,多一张口,土地庙也要供奉,三张口的耗费是不小的。
许正明夫妇留下的财产很富足。
尽管只能自银行按量取用,也是笔不小的数目,加之她攒下的钱,放在普通人家是绝对的富婆,可若没了庄园,又没有工作,财产再多也无法在立方城常住。
这点道理,常年耳濡目染下还是明白的。
早上她先在半成品的土地庙上了份供品,才去吃早饭,回来便发现供桌上的瓜果,熟肉都被清盘了。
那张俏脸不由的蹙成一团,双眸却瞪得溜圆。
“供品,真的被吃了?”
如果是动物吃的,桌面不会如此板正,也不会吃的这般干净,连残渣都没有。
她绕着小庙转了一圈,又在后院查探,没发现动物脚印,总不能是小鸿从棺材里爬出来吃掉的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定然是小鸿的灵魂享用了美食。
虽然小鸿不愿见自己,但既然肯享用自己奉上的供品,就说明他不曾完全厌弃自己,还留着一丝情分。
整个上午,和泥,砌砖,理墙。
中午头,贵妇人们把臂而归,一张张丰润的脸蛋上挂满泪痕,眼框红红的,又来到许鸿家,讲述电影趣闻,和刘晚莉拉近关系。
“穷小子杰克与富家女萝丝那凄美如流星闪过的爱情啊!”
“哭死,杰克死的太冤了,搭上自己的命,婆娘却嫁给了别人,象是白纸点上了墨汁。”
“人都要生活嘛!”
刘晚莉垂着睫毛,暗暗叹气,生活压垮了多少人的理想,昧下了多少人的良心,爱情、亲情、善良都成为了生活的殉葬品。
许鸿的死讯被她们传开了。
她不知该怎么解释小鸿还有机会活过来的事实,太过骇人惊闻,怕是会引起东明国官方下场调查,届时就难办了。
她也没答应去做谁家的保姆,几位富太太笑容收敛了几分,眸中也清冽了不少,语气若含着几分秋叶落地的肃杀。
“那你最近得小心点了,不少人看重这套庄园呢,小鸿走了,人情就断了,我们平白也不好得罪人家,走了~”
贵妇人们笑吟吟的离开,风摆杨柳似的细腰晃啊晃,肩头却稳当,将端庄与诱惑糅合在一起,那身段令人拔不开眼。
送客之后,刘晚莉的脸霎时阴沉沉。
自己吃小鸿的绝户。
他们想吃自己的绝户。
未免太急切了些啊!
许鸿在的时候,哪怕他只是一个病重的孩子,也无人敢觊觎,那是许正明夫妇的馀荫犹在,两位都是远近闻名的学者,是东明国官方组织的首批外星陨石研究者之二,没人甘冒大不韪招惹这个遗孤。
现在,这份忌惮消失了。
刘晚莉只觉冰寒透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小鸿没了,自己也守不住这偌大的财产,或许,当年杨露琴女士逝世前也不曾想到世界形势会如此严峻。
世界上那瞧不见的金字塔一直存在,一层一层分割着高贵与卑贱,称量着生命的权重。
“我还没有为小鸿办理死亡证明消除户口,在法理上他还没有死,只要小鸿活过来,就没有人敢再打庄园的注意。”
中午,三面墙已经立起来。
刘晚莉又准备瓜果熟食置于祭桌上,在一旁蹲守,想要瞧瞧供果是如何被消失,可一直没动静,直到小腹传来涨涨的感觉,忍不住小解一趟回来,供果便消失了。
她绕着供桌转悠几圈,没发现异常。
“小鸿,还是不愿意见我啊。”
地下木棺中,许鸿吃过供品,慵懒的打着哈欠,继续过着昼伏夜出的生活。
一整个下午,刘晚莉架起了梁柱。
黑色运动衫被擦破,雪白的肌肤上满是木茬擦伤的流虬血痕,混合着泥垢如同一条条暗红色的蜈蚣,纤细的手掌上磨得满是血泡。
那张脸蛋上也被太阳灼的红艳艳,蜕了两层皮,象是栖霞的红富士,汗液混着表皮凝成一层厚厚的苹果蜡,一搓便能搓下一层。
这种近乎惩罚的劳作却让她感觉到放松,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洗涤心底的罪孽感。
期间多次翘首以盼。
闺女杨桃应该中午便赶到了,但一直没得讯息,次方镇的电话则完全打不通了,这让她很是不安。
直到夕霞西照,天快要暗下来,门铃方才叮咚响起,她急忙开门,那股子气才泄了出来。
“丫头,怎么这么晚才到!”
庄园大铁门前,一位少女气喘吁吁的扶着墙,象是刚从河里爬出来,浑身湿漉漉,白色的短袖紧紧贴在身上,青春的躯体在阳光下映着肌肤雪莹莹的光泽。
乌黑长发一缕缕粘黏在姣好脸蛋和胸前身后,胶原蛋白的青春脸蛋红通通、灰扑扑,背着的旅行包上满是麦茬。
当瞧见开门的刘晚莉,珍珠子夺眶而出,委屈的一下扑进松软的怀里。
“嗷呜——妈,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回事,进屋里说。”
刘晚莉四处瞧了瞧,把女儿带进别墅,卸下背包,递上温水,小姑娘咕咚咕咚连喝两杯,便又小声抽噎起来。
“昨天通完电话,次方镇西边就拉起红线,被士兵封锁,然后全镇的电力就断了,我害怕就跑去同桌家里,她们却准备好行李准备投奔远方的亲戚……”
她抽噎着,热蒸汽从头顶一缕缕的飘起来。
木棺里沉睡的许鸿却倏忽睁开了双眼。
杨桃所说的讯息倒是其次,而是他忽然心灵悸动,自她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威胁。
象是,似乎……狮王嗅到领地内出现陌生雄狮的气味,本能的炸毛。
怎么回事?
刘晚莉拿湿毛巾将闺女的花脸擦干净,露出一张靓丽青春的瓜子脸,扑闪的眼睛却浸满了恐惧的泪花。
“她们说,次方镇将和十几年前的平方镇一样被封禁起来,沦为荒凉的不涉之土,当夜,很多人都在跑路,我刚跑出来没多久,那里就只许进不许出了……”
“大道上全是载着大铁锅或大灯的武装车。”
“我吓得只敢走小路,走了一天一夜才到立方城,好多人挤在城门口进不来,我出示您给的工作证明,巡守才放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