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吞日,黑兽吞天。
岳湖庄园沿湖小路上的路灯盏盏绽放,一座庄园客厅中灯光昏黄,刘晚莉疲倦的斜靠沙发上,身段曲线如流水般柔软,闭目养神。
浴室里水声如瀑,搓洗之音绵绵。
黑白色的电视机中光线明灭,男主播低沉的声线回荡在略显沉闷的客厅内。
【立方城新闻栏目《六点早知道》为您播报。】
【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昨夜,次方镇西方三里出现地层断裂,导致地下岩层可燃毒气泄露,请广大城民近期勿要前往次方镇,以免造成生命和财产损失。】
刘晚莉的眸子几乎弹射开,身子猛然绷紧,死死盯着电视机中的画面。
一列列武装车压过路面,带动尘土飞扬。
整装列队的士兵面色凝重。
远处是连绵的低矮山峰,雾气缭绕下隐隐约约有座小镇,鳞次栉比的楼房象是幼儿搭建的积木,似乎一推就倒。
“地下岩层可燃毒气泄露?”
她神色茫然。
地质学的东西哪里学过。
许鸿的父亲许正明倒是地质学者,曾游历诸洲,学问很大,若是还活着肯定会发表真知卓见。
地下可燃气就是天然气,或称之为油气资源,是工业时代最重要的能源之一,成分多为烃类可燃气体以及小比例的氢气、硫化氢等非烃类气体。
种类也很丰富。
譬如石油伴生的热裂解气,与煤炭相生的煤型气,还有地质内部活动形成的无机成因气,乃至微生物气……
次方镇,煤矿大镇,的确存在可燃毒气泄露的风险。
刘晚莉虽然不清楚原理,但对次方镇老家的了解还是很深的,故而觉得报道十分合情合理。
黑白电视机中的女主播接话报道,似乎在应证这种猜测。
【因次方镇停工停产,立方城供煤不足,将在六点至八点,十一点到一点,十八点到二十点外,不定时停电,户外灯光将暂时全天关停,请广大城民们注意。】
【安全用电,节约用电,从你我做起。】
刘晚莉长舒一口气,原来真是这样,吓死了,还以为是外星人作崇呢?
木棺中,睡醒的许鸿却眉头紧蹙,隐隐中感受到一种不安,似乎就是从次方镇跑来的杨桃身上载出来的,但为何不安,又不得而知。
他思考着要不要去浴室探查检索一番。
光溜溜,一眼分明。
还未付出行动,这位小姑娘便围着浴巾迈出来,湿漉漉乌发披散着,莹白的肌肤上点缀着耀眼的水珠,蒸腾的热气喷涌着青春的体香。
蹬着拖鞋踏踏踏的跑出来,带动形成一串不散的雾云。
“妈,我听到了,电视里在说谎,根本不是地下岩气泄露,我听同学说,士兵保护的那群神秘人曾背着氧气罐全副武装的进去探查,却没有出来……”
“好了,别总是听同学说同学说。”
刘晚莉抿着嘴训斥几句,眸光瞥向户外,穿过高墙,岳湖庄园的路灯洒下柔和的暗光,湖水泛着鱼鳞般的光泽。
岳湖庄园的路灯,倒是亮着。
作为立方城最内核的居住区,人员非富即贵,电应是不会停了,工业时代虽推动了生产力的进步,却消灭不了权贵的特权。
她为女儿杨桃梳理着蓬松的头发,鼻尖却皱了皱,轻嗅几下,疑惑道:“你洗干净了?”
“我搓得老狠了,都红了。”
“那你身上怎么还有股子臭鸡蛋味,呵~真是臭屁不响,响屁不臭!”刘晚莉拍了拍女儿的屁股,笑着转身去了厨房。
杨桃捂着屁股,暗暗疑惑。
我放过吗?
没有啊!
抬起细长白淅的手臂,在咯吱窝深嗅,又嗅浴巾,最后抬起脚丫,脸霎时蜡白。
玉足,臭了!
她不记得自己有臭脚的毛病啊!
一定是走了一天一夜,把脚脚累到了,等会儿泡脚。
厨房里,刘晚莉噼里啪啦一顿捣鼓,热腾腾的饭菜端出来时,杨桃的眼睛都绿了!
刚要动手,被打了一筷子。
“这是供给你小鸿爷的!”
“小鸿爷?死了?”
杨桃脸蛋一怔,她的父亲杨富贵与杨露琴是远房亲戚,按照族谱,她得叫许鸿爷爷。
杨露琴活着的时候,她常来,不过她可不愿叫那小子爷爷,即便他一出生就是小老头,所以就给许鸿起了个诨号——小鸿爷。
等到杨露琴‘老奶’病逝,她也升入次方镇高中,来的便少了。
她算是许鸿少有的玩伴了,脸蛋上神色复杂,最后吐出一口浊气:“小鸿爷,也算是解脱了……”
偷听的许鸿又不舒服了。
什么叫解脱?
为什么都觉得我死了是一种解脱?
我可不这么认为,小鸿爷我一定得活过来,还要活出个顶顶大名!
呵,等着吧,女人!
刘晚莉没泄露真灵太岁爷的讯息,只是简单说要为许鸿盖个小庙,让她给献上供品。
“记住,别乱说话,庄重点!”
“我知道!”
杨桃儿脱离次方镇的环境,也不梨花带雨了,放松活泼了很多,包好头发,套上短袖、大裤衩,内衣也不穿,晃晃荡荡的端着盘子就来到小庙前。
摆上供果、熟食。
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小鸿爷,在天之灵保佑,别让立方城把我赶走,你有什么想吃的,记得给姐姐托梦,以后,姐姐就住你房间啦,保佑保佑!”
供桌下三尺,木棺里的许鸿却陡然炸毛了。
物理意义上的炸毛。
杨桃越靠近,那种来自心灵、身体的双重战栗便越重,让他极度的不安和警剔!
有问题,而且绝对和老菌爷有关。
根源到底来自于哪里?
整个泥层蛰伏的虫类都被惊醒了,疯狂蠕动,摇晃身子,好似野猫感受到威胁弓起脊背炸毛了。
杨桃儿毫无察觉,鼻子嗅了嗅。
后院怎么有股淡淡的恶臭味儿啊,一会儿把前院的月季和玫瑰移栽几株过来。
等她离开后,许鸿才恢复平静,神色却无比的阴沉,熟练的推开棺盖一角,控制蚓肌手柄食物全部取走,边吃边想。
不一会儿,刘晚莉亲自来收空盘。
客厅中传来一声惊讶。
“盘里的供果和清蒸大虾,黄焖老母鸡呢?”
“倒掉了。”
“哎呀,妈,你什么时候养成的奢靡习气啊!”
夜色中的对话渐渐被平稳的呼吸声取代,昼伏夜出的虫类从人类手中取过了世界的交椅。
一头螨虫,徐徐直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