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有人横穿迷魂阵而来,尚岳手上月牙一转,便有一股屠戮凝而不散,深若幽渊的森冷气息弥漫。
彩衣女子凝神望去,乍看之下只觉那枚小小月牙似成了一道九天垂落的寒月精魄,姣洁中似有无数银辉流转,令神魂望之生痛。
再要凝神去看时,那枚月牙已经消失不见,不知被尚岳藏到何处。
“公子好精纯的法力。”
彩衣女子侧坐在小亭木轩上,扭动的身子尽显曼妙姿态,手中团扇半遮面孔,一摇一晃间便将小亭四周弥漫的太阴寒气扇出一块空缺来。
尚岳瞥了一眼她手中渐生冰霜的团扇,笑道:“佳人星夜而来,不知如何称呼?”
“只是一无处可去的未亡人罢了,公子唤妾身蒲柳氏便可。”
“原来是蒲娘子。”尚岳把玩着手上月牙,一边向其中打入种种太阴斩魄神光的神禁箓文,一边思索。
这彩衣女子就是上次他在胡三爷酒宴中所见那个盛装美人。
当日神思匆匆,看不出深浅。
今夜他以太阴斩魄神意相试,便觉其周身气息浮动,不知跟脚,不过其气飘忽却不纯粹,与自己当在伯仲之间。
“蒲娘子星夜前来,可是要为那胡三爷报仇?”
蒲柳氏轻笑一声。
扭动着腰身,步入小亭,款款坐至尚岳下手的一只竹榻上。
其身轻若飘絮,只见彩衣落雪,却不见积雪被压。
“公子说笑了,妾身久居乡野,只是今日乡间多有风闻,听说公子着令那位宋知县四下搜查我等呢。”蒲柳氏呵笑一声,“妾身一无依无靠的未亡人,又没什么靠山,索性便主动一点好了。”
“只是不知道公子接下来要如何处置妾身呢?”
蒲柳氏半掩着面容,两只施以珍珠粉饰,描着愁眉啼妆的桃花眼看着格外楚楚可怜。
“你们坏人宋知县祖坟,宋知县不找你们,难道还来找我不成?”
“公子说笑了,妾身可没有那么大本事的敢去害一命官的祖坟,那些可都是罗、王二位先生所作。”蒲柳氏笑盈盈道:
“受人之托,王先生日夜兼程,去了宋大人老家启出宋大人先太夫人,罗先生这才有机会将之化作一道水尸,可和妾身没有丝毫关系。”
受人之托?
尚岳直视蒲柳氏,“受何人所托?”
“只听说是一位州府而来的大人物,能一下就碾死妾身的那种。”蒲柳氏一边把玩头发,一边百无聊赖道:
“妾身今夜前来也只是来提醒一下公子,那位宋大人报仇心切,已经坏了别人不少好事了,公子业已被人惦记上了。至于别的,就不是妾身这等乡野之人能知道的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蒲柳氏扇子一动,却发现不知何时已有一枚月牙型状,巴掌大小的玉色刀刃抵在她下巴处,刀刃凛冽,带着一股直指神魂的太阴法力,仿佛下一瞬就能撕裂她的神魂。
团扇一动,却如梦幻泡影般从刀刃上穿了过去。
她自视得此物。
这刀刃以前长在胡三的爪子上,只是不曾想这才短短几日,就已被尚岳祭成了一柄法器。
“公子好狠的心,妾身好心提醒,公子还这样待人家?”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尚岳重复道:
“你我素不相识,告诉我这些事情,对你有什么好处?”
蒲柳氏眼波流转,闻言又放松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人能有,女人也能有,妾身欣喜公子皮囊,想着待公子日后发达了,不要忘了奴家,若能与奴家一夕欢好……”
彩衣女子咯咯一笑。
丰腴身躯忽得散做烟雾,被夜风一吹,便重新出现在竹林边缘。
其顺势换了身素白衣物,发髻簪着一支梅花,看起来端庄不少。
尚岳顿时明了。
这蒲柳氏原是一积年鬼物。
鬼魂本就是一团阴煞之气,自无身躯,身形聚散无形,自己的太阴斩魄神刀还不到功夫,无法寻到那斩魄无间的真意,自然就被其抓住空子走脱了。
蒲柳氏在那边不知从何取出一面小镜子对镜自赏。
尚岳则在考虑要不要请动月镜加持,拿下此鬼。
这蒲柳氏应当知晓不少消息,若是当场拿下拷问一番……
“吱吱!”
竹林外围传来一阵小兽跑动呼唤声。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尚岳按下了心绪。
那里有一只小狗大小的黄鼠狼正在绕着一簇枯竹四下绕圈。
背上如人一般扎着一只蓝花布的鼓囊包裹,跑两圈,还会停下来四下叫几声。
其神色焦急,似乎在呼唤什么一样。
不过倒也干净,即便久久无果,也没有四处喷洒臭气,污浊空气。
“公子,这是黄家岔的黄荷娘子,是个在乡野坐堂口的保家仙,在黄家岔颇有口碑。”
尚岳看了一眼蒲柳氏,只听她继续道:
“胡三爷在清水县周边人妖两道颇有渠道,黄荷娘子估计是来找他买卖东西来的,定然无叼扰之心,还请公子放她一次。”
尚岳闻言对桌上灯盏呼了一口气,灯焰瞬间一片雪白。
黄荷娘子只觉寒风吹来,浑身打了个激灵,再一抬头,就见竹林深处多了一精致小亭。
另有二人一坐一立,亭中一张小几,一座小炉。
几上灯盏火焰雪白,隐隐照亮了一条通往小亭的林间曲径。
“黄荷娘子,还请这边来。”
黄鼠狼面上闪过一丝欣喜,赶忙人立而起,备好小包裹,一路小跑奔向蒲柳氏。
“铺娘子安好,三爷这迷魂阵可真是差点绕死我了!”
黄荷声音奸细沙哑,喉中咕噜不断,黄鼠狼的身子上也象模象样的顶着一张丑陋的老妪面孔。
“黄荷娘子可不要瞎说了,胡三道友占了人家宅子,又不愿返还,已经被人扒皮游街去了,现在这西营园的是这位尚公子。”
黄荷闻言吓得一激灵,连连拱手相拜。
“乡野之妖,不识尚公子真面貌,还请公子恕罪则各。”
“我并非嗜杀之人,黄荷娘子不必拘谨。”尚岳从一旁拿来两只茶杯各自添了些茶水:
“不知黄荷娘子是要在胡三那里买什么?”
黄荷挠了挠鼻子,纠结道:“三爷,我是说胡三那里有卖的小还丹和黄芽丹,我想换一些,用以精进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