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十四年九月二十五日,未时。
bj,东长安街,澄清坊。
作为最靠近皇城的两条街道,东西长安街一向是朝廷高级官员最理想的居住地,不为别的,就图上朝方便。
“百户,陈大人的府邸就在前面。”
梁贵点点头,示意捕快再快点。
北京城以东西分界,以北安门街和棋盘街(正阳门里)为界,西属宛平县,东属大兴县。
为此,他特地调来了大兴县的衙役协助他查案。
“梁大哥,小的听说东边百花院新来了个花魁,那皮肤老水灵了,要不。”
梁贵眉头一皱,表情不悦。
“公务要紧。”
自己的老大哥顾廷有逛青楼的嗜好,他偶尔也会跟着去几次,但只是看看,从不点人。
这在底下的小吏中不是什么秘密。赵小玉“哦”了一声,回到前头老老实实带路,只是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
锦衣卫中,沉明谦顾廷与梁贵素来交好,平日里形影不离,今天两人不在,怕是遭了什么变故。
不多时,陈府的牌匾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大门旁,两座线条清淅的石狮子安静蹲坐,一副官家威严,只不过此时门上粘贴了一对封条,朱砂笔写就的“闲人免进”分外夺目。
几组兵卒正围着院子巡逻,看上去把这个院子完全封锁了。
梁贵对此还算满意。
“站住,兵马司督办,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面前负责看守的士兵正打着瞌睡,此刻被马蹄声惊醒,本来还有些恼怒,等看清那身飞鱼服,语气又缓和了下来。
“锦衣卫百户梁贵,奉命查案。”
梁贵松开握刀的手,抱拳回复。还没等士兵回话,他已进入了院中。
陈府是标准的四合院规格,对门就是中心庭院。
庭院中两棵梧桐树相对而立,迎风簌簌,树下桌凳齐全,倒也还算雅致。
此时正有一人坐在凳上仰天长饮,丝毫不顾旁边家奴怨愤的眼神。
“去去,再拿些酒来。”
“锦衣卫办案,所有人等,一律听从调配。”
梁贵面色一沉,掏出腰牌,上前一步,呵斥道。
那酒徒对梁贵的话置若罔闻,好在一旁的衙役出来解释,这才弄清楚当前局面。
“昨日申时,鸿胪寺少卿陈少康被发现暴毙家中,随后王竑大人立马带人封锁了现场。”
“是啊大人,小的们都在这关了一天了。”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接过话头,看向梁贵的目光满是希冀。
“王大人严禁我们进出,家中老母昨夜无人伺候,也不知现在如何。”
“是啊是啊,小的想把马粪挑出去,都无法通融。”
下人们你一句我一句,显然都对此颇有怨言。
梁贵捏了捏鼻子,只觉得酒气中混杂着一股马尿的骚臭味,回过头看见院子角落栏杆处拴着四五匹马,这陈少康竟是在自己家中搞了个马厩。
这几匹马毛色发亮,肌肉健硕,显然不是寻常品类,也不知他是从何寻来。
“他做得对。”
在案子查清楚前,他们每个人都有嫌疑。
不知何时能恢复自由,陈府中人大都神色紧张,行动拘谨,那些五城兵马司的兵油子也都是一张臭脸,唯独此人自顾自得喝着酒,好似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梁贵走到石桌前,只见几个酒坛都空空如也,也不知他到底喝了多少。
“大人,这是莫道长,是……”
赵小玉恐梁贵不知,出言提醒却被他打断。
“是焦驸马请来的人吧。”
赵小玉一脸吃惊。
“梁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也是上面特地吩咐过,他才知道此人底细,梁贵才来不久,连路都是他带的,也不知是从何知晓。
梁贵不语,只是指了指莫一敬袖袍,阳光照射下,衣袖一角依稀可见几块黑黄色斑点。
见赵小玉仍然不解,这才开口解释道。
“这是军方制式火器使用的油漆,风干成这样,少说有两天了。”
而制式火器,只有神机营才有,这下赵小玉真服了。
那群下人倒是反应不大,毕竟之前那个王大人也是不同一般,最后还不是白白耗费了他们大半天。
只希望这个姓梁的办事能利落点,好让他们早点解脱。
梁贵拿起酒杯,他也许久没有喝过酒了。
“怎么?你要和贫道抢酒喝?”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袭过梁贵脸庞,他心念微动,后退一步,一饮而尽。
梁贵举起酒杯,在莫一敬面前晃了晃,示意他已经喝完。
莫一敬轻“啧”一声,左手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就在收剑的一刹那,梁贵放开酒杯,只见酒杯一分为二,随即掉落在地摔成了粉碎。
周围的甲士们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异样,仍靠在一起窃窃私语着。唯独梁贵眼睛一亮。
好快的剑,好稳的手。此人武功,放在锦衣卫里已是一流水准。
一个院子,一个高手,一个死人,一群嫌疑人,这就是现在的局面。梁贵轻呼一口气,天边映照的红云绯红明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