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撞倒的黑衣人勃然大怒,一个鹞子翻身竟是凌空抽出数腿,接连鞭打在王五身上,发出肌肉碰撞的闷响声。
王五硬生生吃下这几击,意识到这二人非同小可,比之大内高手也不遑多让,只可惜几位黑衣人都戴了面具,看不清面上真容。
黑衣人腿法快如闪电,攻势凌厉如雨,刚一落地便扭腰转胯,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侧鞭腿击出。
王五伸手抓向黑衣人脚腕,却被上面的力道生生震退。这小贼比我还要矮上半头,怎么力气如此之大。
“老二,速战速决。”
见与自己一同来的兄弟都快被那个道士解决殆尽,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一个闯步跃至王五身前,拉至腰部的右拳随着上步猛然击出。
王五击出一半的直拳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倒飞而出,庞大的身躯砸塌了门柱,露出了里面的躲藏者。
东厢房里,躲在案几下的王竑面如死灰,一旁的常馀更是不堪,尿液自裤腿处流出,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骚臭味,竟是被吓得屎尿横流。
“找到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一脚踢开倾塌的门窗,迈步走向王竑。
“狂徒!”
见无路可退,王竑索性拔剑在手,准备拼死一战。
“玩剑?你还不配!”
只一个照面他手上的剑就被击落,月色下,王竑仿佛又看到了那日朝堂上,上任锦衣卫马顺那张徨恐绝望的脸。
黑衣人径直伸手抓向王竑,全然没有将他的反抗放在眼里。
就在此时,黑衣人的手突然止住,微微下蹲摸向自己腰腹,手指再度抬起时已染上了几点鲜血,一只箭矢正钉在他身前,将他与王竑分隔开来。
莫一敬长出一口气,手持短弓慢悠悠的从屋檐上跃下,他对自己的箭术并不自信,好在王竑运气不错。
“杀了我们的人,还用我们的箭?”
为首的黑衣人喃喃道。
“用我们的箭,还伤了我大哥?”身后的黑衣人跟着道。
一枚梧桐叶自天空飞来,在二人面前突然坠下,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压。
月光下,二人衣袍忽然炸起,肌肉爆发下,身形似乎都拔高了一截。
带不走,便杀了吧!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中长剑如银波荡漾洒向王竑脖颈,这是他闯入院中来第一次拔剑。
好在这时梁贵及时赶到,一个滑铲出现在二人中间,长刀自腰间挥出,隔开了这夺命的一剑,接二连三受阻,黑衣人也逐渐没了耐心,连出三剑分指梁贵檀中气海涌泉三穴。
他的剑通体漆黑,与昏暗的夜色融为一体,梁贵一个不慎便被刺中,左臂爆出一条血线。
身后的黑衣人仍没有拔剑,但他的腿比一般的剑更厉害,一脚踢向梁贵手腕,一脚踹向他胸膛正中。
梁贵无暇变招,掌中长刀应声落地,后退数步堪堪稳住身形。
他身上暗器已在刚才对决中消耗殆尽,此时也没了办法。
见猎物再无抵抗之力,两位黑衣人正欲痛下杀手,却见院外灯火通明,马蹄声阵阵。
院中残灯照亮了来人的飞鱼服,脚步声交错,人数众多。
“锦衣卫来援了!”
二弟惊呼一声,目露不甘。大哥倒是果断。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走。”
“可是首座的命令……”
“来日再说。”
两个黑衣人反应神速,丢下王竑,几个弹指间便已跃上屋檐,扬长而去,消失在月光中。
莫一敬拾起地上的箭矢拉弓上弦,但到射出时才发现是支无羽箭。
“该死!”
他气的将短弓砸在地上,正欲跃上墙壁继续追击却被梁贵喝止。
“道长,不可!”
那两人武功非同小可,莫一敬定然不是他二人合击的对手。
待到锦衣卫大部队进入院中,二人早已没了踪影,只留下一地狼借。
纵是锦衣卫各个见多识广,此时见了陈府内的惨状,也不免倒吸一口冷气。
正统十四年九月二十六日,晨时。
顺天府,紫禁城,兵部。
兵部掌管武官选用等国家军务,历来被称为夏官,办公驻地多玄檐方殿,黑白两色为主,以彰显其肃穆端正。
今日却是张灯结彩,入目皆是红艳艳的大喜之色。
然而似锦的繁花下,爆竹声都掩盖不住的叫喊声与脚步声连成一片,显露出几分窘迫之意。
一眼望去,府内奔走的尽是些膀大腰粗的武人,白色棉服以至于黑袍绣虎也不在少数。
两个小太监正在人流中穿行,正巧在前庭等侯的驸马都尉认出了他们,当即快步上前。
沿途的士官纷纷避让开来,须知焦敬最近风头正盛,手中的权力不小。
“两位小公公,今个万岁爷有何吩咐?”
焦敬抬起头,剑眉下一双星目熠熠生辉,显现出逼人的活力。
“小的见过都尉。”
吴宝和郑海稍一俯身,态度躬敬道。
“回大人的话,陛下新近登基,今日宴请六部,知会小的前来延请于大人。”
焦敬笑了笑,言语声爽朗。
“正好我也有事,便一同进去吧。”
若换了往常,皇帝旨意岂可怠慢,但如今也先进犯,宫城戒严,城防军务自然成了一等一的大事。
吴宝二人快步跟上,只见府内桌案齐全,两侧十数甲士披坚执锐守卫一旁,神情庄重身姿挺拔,显见是军中精锐。
帷幕之后,一个中年男子端坐在方案前,身旁两个白袍小吏正在汇报收集来的信息,案旁还有几个书童奉笔研墨,显然此人就是当下独揽大权的兵部尚书,于谦了。
他面前摆放着一幅画卷,长七尺有馀,末端的卷轴一直垂落到地上,图上挥毫泼墨,正是整个大明的山水堪舆图。
焦敬的注意力却全在卷上的丹朱批红之上。
武夫出身的他单凭这些圈圈点点的布局就看出了勾画者的意图,率先开口道。
“于尚书,各处调兵可还顺利?”
于谦没有抬头,只是皱了皱眉头,两个小吏颇有默契的止住了口看向焦敬。
“按先前谋划,应从河南等都司并南北直隶卫所调军前来保卫京都。”
他手指划过卷上红线,不紧不慢,额上三字纹为他平添了几分威严。
“辽东、陕西、河南等都司皆应召派兵,大大小小上十支队伍共计五万馀人已急驰而来。”
“那倒是好。”
闻言,焦敬掐指一算松了口气。
将bj原有的禁军及收拢的残军一并算上,预期的兵力已过十万,通州运粮之事也提上了日程,他心里有了些底气。
“但有一个变故。”
于谦抬首,话语声平淡,白淅方正的脸上流露出少许不安。
“昨夜澄清坊的陈府遭袭了。”
焦敬面色微变,上前两步,忙道:“何人如此胆大妄为,敢在京城行凶?”
如今大明面对瓦剌威胁,正是风雨飘摇之时,可再经不起其他事了。
于谦摇了摇头,眉眼间有些思索之意。
“尚且未知,为避免朝臣恐慌,我将消息压了下来。”
“且待梁贵探查。”
说话间,正巧梁贵大步走了进来,掀开帷幕,总算见到了于谦,这是梁贵第一次亲眼看见他,这位在危难中身揽下重权的大人似乎不象外界传闻的那般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