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邪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自己刚才光顾着和满雯说话,不知不觉走远了。
“可能是我没注意,走过头了。”
钟邪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举着火把往回走。
脚下的腐殖层还是那么黏糊糊的,深一脚浅一脚。
走了几分钟,钟邪停了下来。
不对劲。
来的时候明明没觉得有这么难走,怎么回去的路感觉特别长?
如果感觉没错,他现在走的距离,恐怕已经超过了来时的距离。
可是
钟邪奋力把火把举得更高,眼前除了茫茫的黑暗和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外,别无他物。
哪里还有那片营地的影子。
营地里就算不是灯火通明,但在这没有任何光源的树林里,篝火的火光足以穿过树丛照到这里来。
他掏出护符的时候还专门回头看了一眼,是可以看到营地里的火光的。
难道,钟邪心脏猛地一缩。
就在自己跟满雯交谈的时候,营地里出于某种原因,灭掉了所有光源?
“怎么了?”满雯跟在他身后,看出了他的异常。
钟邪把情况一说,满雯也有点愕然。
“是不是你走错方向了?”
“绝对不可能,”钟邪笃定道,“我刚才是直直过来的。”
“因为这里脚下的东西太恶心,所以我刚才站定之后,双脚一直没有挪动过,发现灯光消失之后,我就立刻转身往回走,绝不可能走错方向。”
满雯沉吟了一下,“要不我们在周围走走。”
“不行,在没有目标的情况下在原始森林里乱撞,跟在海上乱游没什么区别。”
“且不说这森林里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就算不遇到危险,一旦迷失了方向,在这绵延数百里的原始森林里几乎等同于被判了死刑。”
他强迫自己镇定。
满雯无声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一种异样的感觉慢慢浮了上来。
等钟邪强压着心中的不安分辨出异常的来源后,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太静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周围背景音乐似的各种声音消失不见了。
刚才林子里虽然黑,但都不用仔细去听,就能听见各种虫鸣,以及不知名动物弄出的窸窣声。
可现在,除了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周围死寂一片。
那是一种……万物都被扼住了喉咙的,令人心慌的绝对寂静。
“声音……”他喉咙发干,“林子里的声音,没了。”
满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也变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钟邪悄声道,同时压低了身形,“但肯定是你出来之后,从那时起我才转移了对周围的注意力,之前绝对不是这样的。”
“会不会是巧合。”满雯问。
钟邪苦笑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两句诗。
“卯酉相冲隐奥机,命途玄妙费猜疑。
灵窍易开神魂异,异象频逢世所稀。”
在别人身上可能是巧合。
在他身上。
恐怕就是人设正确了。
碰上这种事,他都不知道是满雯连累了自己,还是自己连累了满雯。
“两种可能。”钟邪脸色铁青说出自己的猜测。
“出现了什么东西,让他们不能发出声音。”
“另一种呢?”满雯被他的情绪感染了,声音压得很低。
“另一种,”钟邪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都僵硬了,“更可怕。”
“出现了什么东西,让他们不敢发出声音。”
满雯闻言抿了抿嘴。
想说什么,尤豫了一下,又咽回去了。
“怎么了。”钟邪捕捉到了她的表情。
“那,”满雯顿了顿,指了指钟邪手里的火把,“这个岂不是很明显。”
钟邪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也不是没想到。
只是在这种情形下,主动去熄灭身边唯一的光源,是很需要勇气的。
尤豫了一会。
他还是一狠心,将火把按进了身边的湿土里。
“呲——”
火把瞬间灭了,浓稠如墨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两人彻底吞没。
几乎在火光熄灭的同时,满雯的表情僵了一下。
钟邪只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嘘。”隔着单薄的衣衫,钟邪都能感受到满雯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斗。
“有声音。”
火把熄灭的瞬间,黑暗如同实体般压了下来。
钟邪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只觉得眼前一片浓墨,连近在咫尺的满雯都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只捂在他嘴上的手,冰凉得没有一丝活气,只能感觉到轻微的、无法抑制的颤斗。
起初,只有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声音。
但很快,另一种声音穿透了死寂,清淅地钻入耳膜。
起初,他听到的是一种低沉的且持续的“沙……沙……”声。
象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在腐烂的落叶和泥土上被一路拖行。
钟邪心道难道是营地里的人发现自己不见了出来搜寻?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想尽快适应黑暗。
可眼前这片黑暗就象是凝成实质了一样,无论他怎么努力,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他转向满雯,正想问问她,却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
满雯脸上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
甚至是一种。
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指甲深深嵌进了钟邪的掌心。
整个鬼极度地紧张。
钟邪正疑惑,什么东西能让一个鬼这么害怕。
突然感觉到满雯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他顺着满雯惊恐的目光看去。
这一看,钟邪只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上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上了。
不知什么时候,林子里漫起了一层青灰色的薄雾。
这雾气正悄无声息地升高,已然到了半树腰的位置。
而就在这诡异的雾气中,一支队伍正沉默地穿行。
那不是人的队伍。
队伍里那些人影高得不象话,几乎有三米多高。
他们的脸是青灰色的。
面无表情,象是戴了某种面具。
在等比例放大的情况下,这些人的脸显得大得诡异,让人头皮发麻。
身上穿着看不清年代的军装,已经破成了布条,一走动,那些布条就象招魂幡似的在身后飘着。
肩上扛着的枪,早就锈得看不出原样了。
最让人发毛的是他们走路的架势——绝对的安静,除了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他们在盘根错节的林子里如履平地,速度非常快,身影在雾气里时隐时现。
钟邪脑子里嗡的一声。
一个存在于民间鬼怪故事中的词猛地蹦了出来。
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