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邪心急如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几次尝试开口，都被李威廉用各种看似无意的方式打断或引开了话题。

李威廉的话语总是那么自然，或是提出一个技术性质疑，或是“发现”某个无关紧要的细节，总能巧妙地牵引着沉知还和众人的思路。

“准备登舱！”沉知还的声音传来，吊篮的门已经被打开。

“我……”钟邪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喊出来。

“好了，”李威廉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声音不高，却清淅地传入他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淡，“该上去了。”

他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钟邪的背上，却带着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轻轻将他向吊篮方向推了一步。

就这么一耽搁，满雯、陶白白等人已经陆续进入了那看起来并不算宽敞的吊篮。

众人眼神都落在钟邪和胖子身上。

“快点，你在磨蹭什么。”沉知还表现得非常不耐烦。

自从他将天眼的真实面貌还原给众人之后，就变得非常急躁，整个人就象上了发条，眼神深处藏着一丝焦虑。

似乎在赶时间一样。

按照桃白白的说法，上个时间线里，他们用了大量的时间对平台进行了探索，后来沉知还和满雯以及李威廉，都是他们在探索平台中央某个房间时消失的。

可现在，沉知还非常明确地找到热气球，一刻都没眈误，非常急迫地就要对深渊探索。

这么快的节奏，直接打乱了钟邪的计划。

他本想在平台上慢慢引导众人发现归墟的秘密，尽量避免暴露他和胖子穿越者的身份。

可现在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钟邪只感觉冥冥中有某种力量，修正了因为他出现而产生的变量，并且推动所有事情，向着原有既定方向发展。

“钟邪？”满雯也面露不解催促了他一句，“没关系，热气球很安全，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试图安慰他，语气轻柔。

安全个屁！

钟邪在心里骂了一声。

对别人他不确定，但是对满雯，这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不归路。

不能再尤豫了。

暴露身份也只能认了，再晚一分钟，他和胖子这趟回头路就算白走了！

“不能……”钟邪大吼，同时双手扒住护栏，身体后倾，做出坚决抗拒的姿态。“不能下去！那下面……那下面是……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一股难以形容的无形力量，如同胶水般，瞬间堵塞了他的喉咙，封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关键词！

他张着嘴，肺部挤压着空气，试图强行冲破那层阻碍，将“死亡循环”“陷阱”“时间线”这些警告吼出来，但——

没有声音。

不仅仅是声音发不出来。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渐渐开始无法思考那些指向真相的具体词汇！

那些他亲身经历过关于上一个时间线的恐怖记忆，那些他试图用来警告众人的内核信息，在脑海中仿佛变成了被打了马赛克的乱码，刚要清淅浮现，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瞬间抹平！

他瞪大眼睛，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一种认知被强行干预的茫然。

他能感觉到危险，知道必须阻止，但那个“为什么”和“是什么”，就象沙滩上的字迹，被无形的潮水瞬间抹去，不留痕迹。

他徒劳地扒着栏杆，嘴唇无声地开合，象一条离水的鱼，却连一个有效的音节都无法发出。那种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自己却被剥夺了警告能力的绝望，几乎要将他当场逼疯。

“我说了，”李威廉手掌攀上钟邪肩头，脸上笑意盈盈，但钟邪从他的眼神中却看不出一点笑意，“该出发了。”

李威廉手向前轻轻一送，钟邪不由自主地跌进了吊篮里，紧接着，胖子也被同样的方式推进了吊篮里。

紧接着，热气球瞬间离地，向着归墟无边无际的黑色深渊飘去。

燃烧器的轰鸣在耳边鼓噪，但钟邪的感官却仿佛被无限放大，全部聚焦于脚下那片越来越近的深渊。

仅仅是靠近，那股熟悉的寒意便再次攫住了他。

与上次被动坠入不同，这次他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主动投入这片绝地。

“信号完全中断了。”桃白白摆弄着一只模样古怪的仪器，屏幕上一片雪花。

沉知还面色凝重，手持强光探照灯，不断扫视着四周。

光柱刺入黑暗，却如同投入无底洞，除了偶尔照亮一些不知是尘埃还是某种未知物质的细微颗粒外，一无所获。

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没有距离感，他们仿佛悬浮在一个无限大的黑色球体中心。

“保持高度，缓慢下降，记录所有数据。”

最初的半小时，除了仪器失灵和绝对的黑暗，并未发生什么异常。

但这种绝对的“空无”，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寂静到了极致，反而会产生一种低鸣般的耳鸣，挑战着每个人的神经。

忽然，满雯指着侧下方的黑暗，低呼：“看！那是什么？”

探照灯立刻追随而去。

只见在光线边缘的黑暗中，隐约有一片模糊的巨大阴影缓缓漂过。

那阴影的轮廓难以辨认，似鱼非鱼，似兽非兽，庞大到令人心悸，无声无息，仿佛只是黑暗本身凝聚出的幻觉，转瞬又消失在更深的墨色里。

“是…是某种生物吗？”桃白白下意识地靠近了吊篮中央。

“不确定，”沉知还紧紧盯着下方的黑暗，“也可能是某种能量团，或者……”

他说着说着没了下文。

这种鬼地方，谁知道会发现什么鬼东西。

众人握紧了武器，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仿佛怕惊扰到这黑暗中的什么东西。

随着热气球继续下降，周围的温度开始出现不正常的波动，时而冰冷刺骨，时而又莫名燥热。偶尔，会有细微如同窃窃私语般的声音直接钻入脑海，听不清内容，却让人心烦意乱，脊背发凉。

“妈的，这鬼地方……”胖子低声骂了一句，紧了紧手里的工兵铲，连他都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

焦虑开始在无声中蔓延，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而煎熬。

失去了参照物，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在这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虚无中，个体的渺小感被无限放大。

“我们下降了多久了？到底还有多深？”又漂浮了两个小时，胖子终于忍不住问道。

沉知还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机械表，眉头紧锁：“无法确定，保持耐心。”

这只表从进入归墟之后就已经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