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林的东部边缘,阳光通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长满苔藓的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空气中一片静谧,只有偶尔响起的几声鸟鸣。
郝仁有好报蹲在一棵粗大的橡树后,对着身边的队友比了几个简单的手势。
前方三百米,有情况,两人一组,扇形包抄。
他身边的“一拳打死牛头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拍了拍蹲在脚边的双头犬。那只名叫“饺子”和“锅贴”的幼犬立刻压低了身体,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咕噜声,两双眼睛警剔地盯着同一个方向。
自从一拳打死牛头人从萨满那里换来这两只小家伙后,它们就成了巡逻队的宝贝。
队伍里的其他三名玩家也立刻行动起来,两人一组,悄无声息地从两侧向目标局域摸去。
他们的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经历了这么多天高强度的巡逻任务,这些第一批玩家的战斗素养和默契越发拔高。
他们不再咋咋呼呼,学会了沉默,学会了配合,学会了像真正的猎人一样行动。
郝仁有好报和一拳打死牛头人留在原地,作为预备队和指挥。
“老牛,你感觉是几个人?”郝仁有好报压低声音问。
一拳打死牛头人摸了摸双头犬的脑袋,感受着它们肌肉的绷紧程度,闷声回答:“饺子它们没那么紧张,应该人不多,最多两个。”
郝仁有好报点了点头,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林地。
没过多久,通信频道里传来了队友的声音,同样压得很低:“找到了,一个,躲在一片灌木丛里,正在观察我们营地的方向。”
“动手。”郝仁有好报只回了两个字。
下一秒,林地深处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是兵器碰撞的脆响,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
很快,两名负责包抄的玩家拖着一具尸体走了回来,扔在地上。
这是一个穿着皮甲的男人,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断了半截的剑。他的喉咙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显然是被一击毙命。
“还是老样子。”负责动手的玩家月牙桥擦了擦匕首上的血。
地上的尸体,正是巴顿男爵派来的斥候之一。
郝仁有好报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尸体。
和之前他们解决掉的那些斥候一模一样,身上除了制式装备和一点干粮,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搜完了,尸体处理掉。”郝仁有好报站起身,语气平淡。
这已经是他们这支巡逻队今天上午解决的第三个斥候了。
自从两天前遇上第一支斥候小队,巴顿男爵就象疯了一样,不断地派遣这种小股斥候渗透进黑木林。
一开始,玩家们还很兴奋,觉得是送上门的经验和功勋。
但渐渐地,他们也感觉到了些无聊。
“你说这个巴顿男爵到底在想什么?”回去的路上,一拳打死牛头人忍不住开口问道,“派这些人来,除了送死,还有什么用?他们连我们营地的边都摸不到。”
“我感觉,他是在试探。”郝仁有好报沉吟着说,“他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也不知道我们的防线在哪里。所以他用这些斥候的命,一点点地来撞,想撞出我们的底细。”
“用人命来画地图?”月牙桥撇了撇嘴,“这贵族npc也太不把人当人看了吧。”
“不管怎么样,我们的任务就是把他们挡在外面,一个都不能放过去。”郝仁有好报总结道,“领主大人说了,营地的位置绝对不能暴露。”
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或许不明白巴顿男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职责。他们是营地的第一道防线,是所有后勤和建设玩家的保护者。
回到营地边缘的交接点,郝仁有好报向负责接替他们巡逻的另一支小队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带着队员们返回营地休整。
路过仓库时,他看到德雷克正冷着脸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物资清单。
德雷克看到他们,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径直走向伐木场。
只是郝仁有好报感觉他看玩家们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探究和敬畏。
虽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他摇了摇头,想不通也没再多想。
对玩家来说,npc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任务,获取奖励,然后变强。
至于那些象飞蛾扑火般不断送上来的斥候,来多少,他们就杀多少。
直到那个叫巴顿的男爵,再也派不出人为止。
黑石堡,男爵的书房。
巴顿男爵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砰!”
一个价值不菲的瓷质酒杯被他狠狠地砸在墙上,摔得粉碎,猩红的酒液顺着石墙流淌下来。
站在一旁的仆人吓得浑身一抖,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巴顿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英俊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三天了!整整三天了!派出去的五支斥候小队,十五个人!就象十五颗石子扔进了大海,连个水花都没有!”
书房的门被推开,城堡的卫队长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他看到地上的狼借和跪着的仆人,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躬身行礼。
“男爵大人。”
“说!”巴顿猛地转过身,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有消息了吗?哪怕回来一个也好!”
卫队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低下了头:“大人……还是……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第三小队昨天就该回来了,第四和第五小队,最迟今天中午也该有信使回报……但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巴顿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抽搐着。
他瘫坐回自己的高背椅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抓着。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他派出去的斥候,虽然不是像“暗影”那样的顶尖密探,但也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更重要的是,其中有超过一半的人,都服用过“忠诚药剂”。
那些人,是不会背叛,不会逃跑,不会畏惧死亡的战争机器!
就算他们遇到了无法抵抗的敌人,就算被发现,都会用自己生命拖住敌人,让藏起来的队友逃跑,来传回情报!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死寂,一片死寂。
仿佛黑木林变成了一张能吞噬一切的巨口,无论他扔进去多少人,都会被悄无声息地消化掉,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种未知的、无声的恐怖,比一场正式的惨烈失败更让他感到窒息。
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们到底是谁?他们有多少人?
他们用了什么方法,能象拔除杂草一样,如此轻易地就清除了他所有派出的眼线?
巴顿感觉自己就象一个被蒙住了眼睛的拳击手,只能感觉到对手的拳头不断地落在自己身上,却连对方的影子都看不到。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卫队长和仆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出了书房。
房间里只剩下巴顿一个人,他粗重地喘息着,心中的暴躁和多疑像野草一样疯长。
他开始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
卫队长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城堡里的仆人里,会不会有对方的奸细?
可惜药剂不够所有人都服用,不然他一定要确保所有人都绝对忠诚。
一阵风吹过,窗户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巴顿象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瞬间握住了腰间的剑柄,厉声喝道:“谁?!”
回答他的,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窗户,心脏狂跳,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放松下来。
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谨慎,正在一点点地被恐惧和焦躁所吞噬。他甚至不敢再派人进入那片该死的森林了。
他走到书桌前,看着桌上那两份他亲手写下的求援信的底稿。
一封,送往王都,送给他的宗主科尔子爵,请求子爵大人动用关系,为他申请到克利夫顿领地的正式所有权批文,并给予武装支持。
另一封,则由“暗影”亲自送出,送往一个连科尔子爵都不知道的神秘地方。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他最后的希望。
“快点……再快一点……”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神经质地低语着,“不管你们是谁,都给我快点来……”
现在的他,就象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只能绝望地等待着那两张或许能让他翻盘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