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初雪还未化尽，寒意渗骨。

林辰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脑子里搅动。

陌生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大清太子。

康熙四十七年。

凌普、托合齐……

党羽贪墨……

皇阿玛震怒……

闭门思过……

废黜在即。

一个个关键词如同丧钟，在他脑海里疯狂敲响。

“殿下，您可算醒了。”一个带着哭腔的苍老声音在旁边响起，“您都昏睡一天一夜了，御医说是急火攻心，可吓死老奴了。”

林辰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写满焦虑的老太监的脸，记忆告诉他，这是他的心腹太监，何柱儿。

再看周围，雕梁画栋，蟠龙金柱，明黄色的帐幔……

一切都在告诉他一个荒谬的事实，他穿越了，还穿成了即将被废的太子胤礽。

一股透心的凉气，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比这寝殿里的寒意还要冷上十倍。

康熙朝的废太子是什么下场？

圈禁至死，历史上胤礽两立两废，最终死于高墙之内。

他一个996福报都没吃够的现代社畜，哪玩得转这九龙夺嫡的生死局？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几乎窒息。

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求饶？

盛怒下的康熙能听进去才怪。

辩解？

原主作的死证据确凿。

就在他几乎要再次晕厥过去时，前世在职场上练就的保命本能忽然觉醒。

当一项任务注定失败且会引火烧身时，最好的策略是什么？

不是努力，不是辩解，是摆烂，是主动降低老板的期望值。

康熙废太子，是因为太子结党营私、威胁皇权。

如果他表现得毫无威胁，烂泥扶不上墙，根本不想当这个太子呢？

一个只想混吃等死的废物儿子，康熙还会那么忌惮吗？

就算被废，是不是也有机会当个富贵闲人，苟全性命？

一念及此，林辰（胤礽）猛地吸了一口气，眼底的恐慌竟奇迹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豁达和清明。

“何柱儿，”他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更衣。”

何柱儿一愣，太子爷这反应也太反常了。

昨天还气得吐血，今天怎么如此淡定？

“殿下，您……”

“更衣。”胤礽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自己先掀开了锦被下了床，“另外，去给孤找几本闲书来，话本、游记都行，要好看的。”

何柱儿彻底懵了，一边手脚麻利地伺候胤礽穿衣，一边试探着问：“殿下，凌普大人他们……”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胤礽看着镜中这张苍白却英挺的陌生面孔，淡淡道，“皇阿玛自有圣断，孤忧心有何用？不如看看闲书，静静心。”

何柱儿：“……”

他觉得太子爷可能真的气疯了。

刚穿戴整齐，殿外便传来小太监尖锐急促的唱喏：“皇上驾到——”

何柱儿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脸色煞白。

胤礽也是心头一紧，来得这么快？

他迅速扫了一眼殿内，目光落在旁边榻上那本刚送来的《江湖奇侠传》上，心一横，演技瞬间上线。

他飞快地扯松了刚系好的衣领，将那本闲书往脸上一盖，歪倒在暖榻上，调整呼吸，发出均匀而轻微的鼾声。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何柱儿目定口呆。

康熙皇帝带着一身寒气，大步走了进来。

他年过半百，鬓角微霜，但身形挺拔，龙行虎步，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殿内，不怒自威。

他一眼就看到了瘫在榻上熟睡的太子，衣衫不整，脸上还盖着本不伦不类的闲书。

一股怒火“噌”地就冒了起来。

他来处理太子党羽的破事，心情本就极差，没想到这个逆子竟如此不堪，还有心思看闲书睡觉？

“胤礽。”康熙的声音冰冷，如同殿外未化的积雪。

胤礽仿佛被惊醒，慌乱地拿下脸上的书，手忙脚乱地滚下榻，鞋子都没穿好就躬身行礼：“儿臣……儿臣不知皇阿玛驾到，失仪，请皇阿玛恕罪。”他低着头，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恰到好处的惊慌。

康熙盯着他，目光如刀，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丝毫虚伪或怨恨的痕迹：“朕看你倒是清闲得很。”

胤礽把腰弯得更低，语气颓丧：“儿臣无能，御下不严，惹皇阿玛动怒，儿臣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但凭皇阿玛处置，儿臣绝无怨言。”

这认罪态度好得让康熙猝不及防。

他预备好的训斥和敲打，一下子被堵了回去。

“绝无怨言？”康熙语气更冷，“你可知凌普他们所犯何罪？按律当斩。”

“儿臣知道。”胤礽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斗，不是装的，是林辰想到自己的倒楣处境，真情流露了。

“皆是儿臣之过，儿臣德行有亏，才不堪位，不仅未能为皇阿玛分忧，反致小人环绕，祸乱朝纲，儿臣恳请皇阿玛，革去儿臣这太子之位，另择贤能阿哥，儿臣只求能做一个富贵闲人，常伴皇阿玛左右，尽人子之孝便心满意足了。”

说罢，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

寝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何柱儿吓得呼吸都快停了。

康熙皇帝彻底愣住了，脸上的怒容凝固，转而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听到了什么？

太子……

主动求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