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6年11月11日。
一篇题为“如果俄国再次入侵奥斯曼帝国,我国是否需要再次参战?”的社论发表在法国《世界箴言报》上,作者署名为“一位关心国家命运的爱国者”,
街头巷尾的巴黎人都认为可能是某位政府高官。
清晨,在蒙马特尔区一家名为“两磨坊”的小酒馆里,几位工人和他们认识的小报记者坐在角落的桌旁,面前摊开着当天的《世界箴言报》,热烈讨论着这篇引起轰动的社论。
“听听这段话,”。而这场战争的最大受益者是谁?是那个不知感恩的奥斯曼帝国,他们从我们这里获得了安全保障,却拖欠我们数亿法郎的债务不还。”
“作者显然是在为不干预政策铺路,他提到与十年前不同,如今普鲁士已经成为欧洲大陆的新威胁,法国必须保留足够的力量应对莱茵河对岸的挑战。分散我们的军事力量去保护一个已经病入膏盲的帝国,对法兰西的国家利益毫无裤益。我赞同他的观点,我们现在首要的是对付那些该死的普鲁士蛮子。”一名工人完之后就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法兰西万岁。”
他对面的记者朋友则是摇摇头,“爱维尔,我不得不说,你们看问题太片面了,如果我们放任俄国人在巴尔干取利益,那么欧洲的力量平衡将被彻底打破。俄国将控制从黑海到地中海的信道,这对法国的长期利益是灾难性的。别忘了,帝国目前控制了一半的意大利地区,埃及也正在渗透中,苏伊士运河正在挖掘,如果成功了,帝国很有可能掌握整个地中海,这时候让俄国人进来,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可我们首要的敌人肯定是普鲁土人!”那名工人怒目圆瞪,“我们还有两三百万同胞在敌人手里面。”
“肤浅!”
两个人很快了起来,就因为这件所谓的国家大事推起来,尽管他们还有很多任务作要做,不过显然,巴黎的民众对政治很感兴趣。
仅仅两天后,被视为共和派喉舌的《法兰西人权报》就刊登了一篇针锋相对的回应文章。这篇文章从法国的国家荣誉和国际地位出发,强调了参与干预的必要性:
“法兰西作为欧洲的领导者,有责任维护大陆的均势和秩序。若我们袖手旁观,任由俄国和奥地利瓜分奥斯曼帝国,不仅仅仅将损害我们在地中海地区的根本利益,想想普鲁士吧。如果法国在东方问题上表现出软弱,那么柏林的野心家们会认为我们在莱茵河和洛林、阿尔萨斯问题上同样缺乏决心。我们必须要展示帝国的实力来震这些宵小之辈。”
随后,更多的报纸添加了这场辩论。保皇派的《秩序报》发表社论强调:“在这种关键时刻,法国人民应当团结在皇帝陛下周围,支持他的英明决策。拿破仑三世陛下凭借其非凡的远见卓识,必将引导法兰西在这场国际危机中采取最符合国家利益的路线。
在巴黎的政治圈内,这场辩论更加激烈。两派:以外交大臣莱昂内尔·德·穆斯捷为首的“谨慎派“认为法国应当避免卷入新的东方冲突;而以陆军大臣兰东伯爵为代表的“干预派“则主张法国必须阻止俄国扩张。
英国。
今年已经82岁的英国首相帕麦斯顿勋爵自从进入1866年之后,身体和精力就感觉大不如前了,有些嗜睡,虽然还不至于在政府会议上睡着,但是在自己办公室倒是有时会睡看,他的秘书经常要为他披上毯子。
他的医生劝他减少工作量,但帕麦斯顿总是摆摆手说:“到了我这把年纪,
如果不工作,那就是在等死了。“这话让医生无言以对,只能叮嘱他多休息。
但这也只是相对于之前来说,对比其他八十多岁的老人来说,他依然还算是精力充沛。
今天,帕麦斯顿勋爵就骑着他心爱的栗色马跟财政大臣格莱斯顿在乡间打猎。这是他少有的放松方式,也是他保持身体健康的秘诀之一。尽管医生再三警告他骑马可能导致摔伤,但他依然我行我素。
“砰。”
清脆的枪声划破林间的宁静,惊起一群凄息的鸟儿。不远处,身着猎装的随从迅速骑马赶上,兴奋地高声喊道:“勋爵阁下,是一只肥硕的兔子,正中要害!”
帕麦斯顿勋爵笑着说道:“哈哈,很不错,晚上我们可以有炖兔肉吃了。”他的脸上洋溢着狩猎成功的喜悦,那一刻他仿佛文回到了年轻时代。
他转头看向格莱斯顿,发现这位财政大臣眉头紧锁,心不在焉。
帕麦斯顿勋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地说道:“怎么样?格莱斯顿,我的枪法还是那么准,手腕也没有半点颤斗吧?哈哈!”见对方仍在沉思,他又加了一句,“嘿,今天我们是来打猎的,政治上的烦心事晚上再谈。难得出来放松一下,你也该给自己的脑袋放个假。”
格莱斯顿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微微一笑,略显勉强地点点头:“恩,好吧。首相阁下,您说得对。“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将盘旋在脑海中的财政赤字问题暂时搁置,也开始参与到这场狩猎中来。
他抬起猎枪,瞄准远处的一只野鸡,然而扣动扳机后,野鸡却安然无恙地飞走了。
“你太紧张了,威廉。”帕麦斯顿用熟稔的名字称呼着他的财政大臣,“打猎和处理政务不同,需要放松而不是紧绷。”
等到傍晚时分,这两位高层打了三只兔子,一只鹿,也算是战果丰富了。帕麦斯顿显得格外愉快,这是他近来少有的好心情。
就在他们在林间小屋刚开始享用炖兔子的时候,外交大臣约翰·罗素勋爵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他的靴子上还带着泥土,显然是一路急行而来。
“坐下,罗素。边吃边聊。”首相帕麦斯顿勋爵招了招手,然后示意罗素坐下。在政治生涯中,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紧急事务。
“感谢,首相阁下。”罗素将大衣递给仆人之后,跟格莱斯顿点点头,就自顾自地坐到了帕麦斯顿勋爵的左边,“首相阁下,情况很严重了,奥斯曼方面向我们通报保加利亚方面已经出现了十多起叛乱。
“恩,这在我们的预料之中。”首相帕麦斯顿勋爵点点头,然后用勺子喝了一口兔肉汤,“不错,格力斯做的还不错,这应该是法国那边的菜。”
“是的,首相阁下,第戎式炖兔肉。”一旁的仆人躬敬地回答。
“可以,你们也都尝尝,我们边吃边聊。”帕麦斯顿示意两位大臣不必过于紧张。
“俄国方面怎么说?他们是不是在着要保护东正教子民了?”首相帕麦斯顿勋爵用叉子叉着一小块散发着肉香的兔肉放到了自己的嘴里面,问道。他对俄国人的这套说辞早已烂熟于心一一俄国总是以保护东正教信徒为借口插手巴尔干事务。
“没有,首相阁下,俄国人没有发表任何声明,他们非常平静。”罗素的回答出乎意料,他抿了一口酒,“这反而让我感到更加不安。“
“奥地利人呢?这次我记得奥斯曼那边也抓了不少奥地利人的间谍。”帕麦斯顿继续问道,眉头微皱。
“维也纳政府还是在要人,他们也什么都没说,不过,据说皇帝的亲信阿尔布雷希特大升为军械上将了。”罗素放下酒杯,“我们的维也纳大使认为这是个非常不祥的信号。”
“呵呵,看来这两个强盗是铁了心要瓜分奥斯曼了。”帕麦斯顿冷笑一声,
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财政大臣格莱斯顿放下叉子,紧皱眉头,“首相阁下,帝国目前的财政绝对不能支持我们再打一场克里米亚战争了。北美战争的开销的确是有些大了,而且那些新占领局域也留了部分部队驻守。”
“恩,我清楚,不要着急,我们接着等。奥斯曼人那边的防御情况应该做好了吧,这么明显的挑畔动作。”
“不,恐怕远超您的想象。”外交大臣罗素勋爵脸色非常难看,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纸,“这是驻奥斯曼帝国武官鲁杰罗少校发来的电报,他觉得只有一部分奥斯曼军人认识到了他们帝国面临的危机,大部分人还是浑浑噩噩,而且,他去参观了某处防御设施,地图上明明标记有一个连队的驻守兵力,实际上只有一个半排。”
“吃空饷。。。”财政大臣帕麦斯顿勋爵吐出这几个字,眉头皱得更紧了。
“然后,他还碰见过有人在倒卖修建堡垒的材料,水泥、钢铁之类的东西。
那些本应该用于加固防御的材料,现在却在黑市上公开交易。”罗素继续补充道,“鲁杰罗少校的结论是,奥斯曼帝国的军事准备非常糟糕。
“唉,没救了。”首相帕麦斯顿勋爵摸了摸额头,然后继续吃自己面前的面包跟炖兔肉,“救人也要自救啊,他们的改革也是七零八落的,完全说不上成功。”
“首相阁下,问题是我们需要奥斯曼帝国挡住俄国人,如果这次没人帮他们,肯定会失败的,到时候俄国很可能会冲出黑海。”罗素的声音中透着焦虑,“我们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是啊,而且俄国还在中亚找我们的事情。”帕麦斯顿勋爵点点头,用刀子切割着兔肉,“让鲁杰罗少校报告一份值得信任的奥斯曼军官名单,他现在有两个月时间去到访,我们接下来的武器援助优先要是这些人。至少让援助物资不至于被盗卖一空。”
“首相阁下,法国人那边在暗示我们出手,您怎么看?”外交大臣罗素勋爵喝了口葡萄酒,问道。
“呵呵,上次波兰起义的时候,我摄法国先上,没想到被拿破仑三世还记恨上了。”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局面不是1853年了,先让奥斯曼人顶一下,消耗消耗俄国人的实力。“他继续说道,语气坚决,“我们需要时间,也需要看清楚各方的底牌。”
“如果奥地利人参战怎么办?我不认为他们能顶住两个帝国的进攻。”财政大臣格莱斯顿问道。
“让奥斯曼人跟奥地利人进行谈判,问问奥地利人的要求是什么?而且,这么久了,难道奥斯曼人这点外交技巧都不会吗?还没去试探吗?“帕麦斯顿有些恼火地问道。
外交大臣罗素勋爵摇摇头,“据我所知,他们尚未采取任何积极的外交行动。”
“唉,烂泥扶不上墙,他们还欠咱们是不是3478万英镑啊,还是多少?”帕麦斯顿捏了捏眉心,这笔巨额债务一直是他的心头之痛。
“首相阁下,是3499万英镑。“格莱斯顿立刻纠正道,作为财政大臣,他对这些数字了如指掌。
“唉,也不差这点钱了,但是我们要保证我们的钱的去处,告诉奥斯曼的素檀,从今天开始之后的借贷,都需要我方人员的监控花销,让我们知道我们的贷款的去处。另外,第一批物资援助可以启航了,找到可靠的奥斯曼官员,一定要。”
“恩,首相阁下,我们是应该创建债务监督委员会了,要不然这贷款是没完没了啊,还不还。”格莱斯顿附和道。
帕麦斯顿勋爵摸了摸眉心,然后皱眉说道:“先让奥斯曼人跟奥地利人谈判,看看能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我估计波斯尼亚和塞尔维亚就是奥地利人的极限了。”
“另外,就是法国人,法国是关键啊,如果我们要干涉这场战争,法国是最好的帮手。”帕麦斯顿继续说道,“罗素,我需要你亲自去巴黎一趟,见见拿破仑三世。”
“您觉得法国皇帝会接受我们的提议吗?”罗素问道,他对法国人的态度并不乐观。
“可能不会,他现在不是刚刚登基的时候了,那时候他需要一场战争来巩固自己的皇位,但是我们还是要尽力跟法国人商量。”
格莱斯顿摇摇头,“首相阁下,我们真的要再次卷入东方问题吗?上次克里米亚战争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只有债务和伤亡。”
“我们没有选择,威廉。”帕麦斯顿放下酒杯,“如果我们不干预,俄国和奥地利就会瓜分奥斯曼帝国,到时候俄国将控制达达尼尔海峡,这对我们来说是灾难性的。我们必须保持巴尔干的平衡。想想看,奥斯曼可是我们的朋友,他在帮我们吸引俄国人的怒火,如果他被永久地削弱或者瓦解,印度会面临比现在大得多的压力。”
“首相阁下,鉴于目前的形势,我建议派遣地中海舰队访问伊斯坦布尔。”外交大臣罗素勋爵想了想,提出这个早上就想好的建议。
“你是在想狐假虎威吗?”帕麦斯顿勋爵眯起眼睛看着这位自己拟定好的接班人。
“是的,光靠我们在外交上这么拼命喊用处不大,让我们派出舰队支持一下奥斯曼帝国,至少让他们看到我们支持奥斯曼的决心,这样一来,有一定的概率吓住对方。”
财政大臣格莱斯顿也点点头,“首相阁下,这个可行,我觉得至少可以为我们给奥斯曼输送物资争取一点时间,谁也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爆发,也许是我们都想错了,俄国人可能要点特权就行了。”
“好吧。”帕麦斯顿勋爵摸了摸额头,“就按你说的办,罗素,希望是我们想多了。另外,让奥斯曼人醒醒,素檀多久没杀人了,真有贪污军事物资的,就应该全杀掉。”
“我们的武官会委婉地建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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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先这样吧。我们现在就象在下国际象棋,现在该等俄国人跟奥地利人出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