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斯莱斯幻影无声地滑入一处闹中取静的顶级园林式公寓“祁公馆”的地下停车场。
这里安保极其严密,私密度极高,是祁叶平日里最常居停的住所。
车停稳,凌昭迅速下车打开后座车门。
祁叶抱着熟睡的孟朝桉下了车。
她睡得很沉,脸颊因为酒精和哭泣泛着红晕,长睫上还沾着细微的泪珠,看起来无害又脆弱,与平日里那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判若两人。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更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然后对凌昭低声吩咐:“通知孟家,就说孟小姐喝多了,在朋友家休息,明早回去。”
“是。”凌昭点头,又补充了一句,“祁总,需要我让管家准备醒酒汤和女士用品吗?”
“嗯。”祁叶颔首,抱着孟朝桉走向专属电梯。
电梯直达顶层复式公寓。
门一打开,是极致简约冷感的装修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一尘不染,充满了禁欲系的冰冷气息,与孟朝桉那色彩炸裂的办公室和卧室形成了惨烈对比。
祁叶抱着她,穿过空旷的客厅,正准备走向客房。
忽然,客厅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
祁叶脚步猛地顿住,锐利的目光射向声音来源。
只见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们,站着两个人影。听到动静,那两人转过身来。
是祁叶的父母,祁父祁镇远和祁母文华君。
祁镇远面容严肃,不怒自威,即使在家也穿着熨帖的中山装。
文华君则保养得宜,气质雍容,穿着精致的旗袍,外面披着羊绒披肩。
两人显然也是刚到不久,还没来得及坐下。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祁叶显然没料到父母会深夜突然到访,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文华君的目光先是落在儿子身上,然后迅速移到他怀里抱着的、明显醉得不省人事的年轻女孩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探究。
当她看清女孩的脸时,惊讶变成了愕然。
这不是那个刚和儿子订了婚的孟家大小姐吗?
祁镇远也认出来了,脸色沉了沉,但没立刻说话。
祁叶很快恢复了镇定,抱着孟朝桉的手臂没有丝毫松动,只是微微颔首:“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
文华君走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难掩诧异:“叶儿,这……这是孟小姐?她怎么……”
她指了指孟朝桉的状态。
“嗯,宴会上喝多了。”祁叶言简意赅,“我先送她去休息。”
他说着,就要继续往客房走,态度自然得仿佛只是顺手捡了只小猫回家。
“等等。”祁镇远开口了,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就这样带回来,像什么样子?孟家知道吗?”
“已经让凌昭通知了。”祁叶停下脚步,面对父亲的质问,语气平静无波,“她不想回孟家。”
“不想回也不能就这么带回你住处!”祁镇远不赞同地皱眉,“传出去像什么话?你们只是订婚!”
“我的未婚妻,喝醉了,不想回那个让她不开心的地方,我带她回来休息,有什么问题?”祁叶反问,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文华君看着儿子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看看他怀里睡得毫无知觉、甚至因为被打扰而不舒服地嘤咛了一声的孟朝桉,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她这个儿子,从小到大性子就冷,对谁都隔着距离,更别提对女孩子。
她一度担心这桩商业联姻会变成一对怨偶。
她居然看到儿子这么自然地抱着一个女孩,还是以这种保护意味十足的姿势,甚至为了她顶撞一向威严的父亲?
这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文华君心里惊讶,面上却不显,反而轻轻拉了一下丈夫的胳膊,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既然人都带来了,就先让孩子休息吧。喝这么多酒肯定不舒服。叶儿,你先送孟小姐去客房,小心点,别吵醒她。”
祁叶看了母亲一眼,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抱着孟朝桉转身走进了客房。
祁镇远看着儿子的背影,眉头依旧紧锁,但也没再阻拦。
文华君则若有所思地看着客房关上的门,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客房内,祁叶小心地将孟朝桉放在床上。
她一沾到柔软的床铺,立刻自动蜷缩起来,嘴里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又沉沉睡去。
祁叶站在床边,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沉默了片刻。
他伸手,替她拨开脸上的碎发,拉过被子盖好。
动作间,他冰凉的指尖偶尔碰到她滚烫的皮肤,带来细微的战栗。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走出客房。
客厅里,祁父祁母还坐在沙发上。管家已经悄无声息地送上了热茶。
“解释一下。”祁镇远端起茶杯,语气依旧严肃。
祁叶在父母对面的沙发坐下,姿态放松却依旧挺拔:“没什么需要解释的,如你们所见。”
文华君忍不住好奇,压低声音问:“叶儿,你跟妈说实话,你和这位孟小姐……相处得怎么样?我看你好像……挺照顾她的?”
她用了“照顾”这个比较委婉的词。
祁叶端起另一杯茶,抿了一口,淡淡道:“嗯,她比较闹腾,喝醉了更不省心。”
这话听起来像是抱怨,但文华君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儿子语气里那一丝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纵容和……无奈?
祁镇远重重放下茶杯:“胡闹!再闹腾也是孟家的小姐,是你的未婚妻!要注意分寸!你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祁家吗?”
“我知道。”祁叶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父亲,“所以,我带她回来,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总比让她在别处出事,或者被媒体拍到要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她开心就好。”
最后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颗炸弹,炸得祁父祁母都愣住了。
祁镇远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儿子一样看着他。
文华君则是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哎呀,老祁,你看你,儿子知道分寸的。年轻人嘛,感情好是好事!我看朝桉那孩子就挺好,长得漂亮,性格也……活泼,跟叶儿正好互补!”
她立刻改了口风,连称呼都从“孟小姐”变成了亲昵的“朝桉”。
祁叶对于母亲突然的热情不置可否,只是又端起了茶杯。
这时,客房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祁叶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我去看看。”
看着儿子毫不犹豫走向客房的背影,文华君激动地抓住丈夫的胳膊,压低声音兴奋地说:“老祁!你看到了吗?叶儿他……他居然会担心人!还会照顾人!老天开眼啊!”
祁镇远看着客房的方向,严肃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复杂的、类似于欣慰的表情,但嘴上还是哼了一声:“……不成体统。”
客房内,孟朝桉只是翻了个身,把枕头踹到了地上。
祁叶弯腰捡起枕头,拍了拍,重新放回她脑袋旁边。
睡梦中的孟朝桉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衣袖,小声呓语:“……别走……”
祁叶的动作顿住。
他低头,看着那只紧紧抓着自己衣袖的、白皙纤细的手,再看看她依赖的睡颜,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许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就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没有抽回手,任由她抓着。
窗外月色如水,透过纱帘洒落进来,将房间笼罩在一片温柔的静谧之中。
客厅里,祁父祁母相视一眼,默契地没有再出声打扰。
今夜,祁公馆的灯,为一只醉酒的小狐狸,亮得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