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陈默用缓慢的语调说,“我答应你,之后起去上京市,找你姐姐。”
最终,面对金林那张充满了希望的脸,陈默还是什么都没漏露。
现在的金林已经做好了去上京市后,面对金玉已经牺牲的心理准备,她只不过想要完成和姐姐的约定罢了。
一个约定,一件未完之事,一份期盼——有时就是支撑某个人的全部。如果提前揭晓结果,对于金林来说过于残酷。
她刚刚接受末世降临的事实,如果再告诉她,她姐姐在骗她,姐姐和她告别后就死了,以金林现在的状态,恐怕撑不住,还要被污染趁虚而入。
而且,对于金林来说,金玉死于告别之后,还是死于保护上京市,意义并不一样。
“陈默船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金林心翼翼地问。
“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表情明显藏着心事。“
真是敏锐的女人。
陈默觉得自己的表情已经控制得很不错了,但还是被金林察觉到了。
他不打算告诉金林真相。
“金林,我确实有所隐瞒”
但陈默不打算隐瞒,他有所隐瞒这件事。
“好啦,你不要说了。”金林一下子站起来,挤出笑容。“我从冬梅那里听说,现在的生存之道,有好多信息都不应该去了解,去了解就会遭遇危险,所以无视、不听、沉默、别总瞎想这几条很重要。“
“你不告诉我,定有你的道理,那定是对我不好的信息。”
陈默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金林后退一步,郑重地说:
“我姐姐希望我能保护好自己,活下去,我会努力做到的,我要一直活下去,无论遇到任何事情,我都要坚持下去。“
“陈默船长,谢谢你的沉默。“
陈默望着金林离开的身影,扬起一抹笑容。
“也谢谢你的体贴。”
2012年1月1日,元旦。
天空飘着小雪。
陈默睁开了眼睛,他躺在一个临时帐篷中,身上盖着毛绒绒的毯子,不远处烧着电炉。
“我没死?”
他连忙看向自己的双手,摸了模自己的脸。
是自己的,没错。
甚至他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
陈默感觉好象哪里不太对劲,感受了几秒钟后,他终于明白问题在哪了。
疼痛,几乎消失了。
那折磨得他痛不欲生的疼痛感,似乎消失了,只剩下隐痛。但就算是隐痛,对于陈默来说,也十分舒服了。
他感觉身体很轻盈,仿佛癌症带来的疼痛消失了一样。
“虽然身体轻松了,但总感觉体内多了点什么。”陈默稍一思考,脑袋中就出现了一滩软软的半透明物质,就象是被摔在地上的史莱姆。
“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来这东西?史莱姆不是玩具吗?”
“而且,为什么我不在医院里,而是在这个帐篷里?”
他记得自己疼得受不了,整个人的意识都开始模糊,隐隐听到医生的讨论声,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时他就有一种感觉,自己要死了。
是的,人在死前是有预感的,但陈默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结果,他活了?也不疼了?这难道不是回光返照吗?
他一肚子疑惑。
帐篷的帘子被人掀开,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青年人走了进来,从他略显稚嫩的面孔上判断,他不过才二十出头,但坚毅的神情和充满审视的眼神,却露出不符合他年纪的老练。
“你好,陈默,元旦快乐。”
他用老练的表情,公式化地说出这句寒喧。
“元旦?今天是元旦吗?”陈默有些混乱,他记不起昏迷之前是什么日子。
“是的,2012年的元旦,新年到了。”青年人从外面进来,全身都冒着冷气。
“你是谁?”
“我们之前其实见过的,只是你忘记了。”他笑了笑,顿时整张脸都生动了起来,驱散了他身上那股凛然的气质。
陈默回忆着,思考着自己是否在之前见过这个人,但他确实没有任何印象。也是因为他刚刚苏醒,很懵,记性也不太好。
“我叫齐栗,你可以暂时理解我是从国家相关组织来的。半年前,你在健身房晕倒,是我负责了你的案子。”齐栗说,“你不记得我也很正常,因为我们当时并不希望你记得。”
“什么意思?”陈默连忙问,他回忆着半年前的事故,但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这一次又成了唯一一个逃出医院封锁的幸存者,我们已经考虑招你添加组织了。“齐栗说,他无视陈默那疑惑的表情。“好了,你现在就好好休息吧,你家人都急疯了,等会儿我们就放他们进来。“
“而且,你也真是喜欢硬抗,病这么重对家里人说是小病,他们现在已经知道真相了。”
“我不想让他们过于担心,一起提心吊胆地度过剩下的日子。”陈默回答。
“好好和家叙旧吧,以后可不定有机会了。”齐栗说。
“等等,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一定有机会?”陈默伸出手,想要拽住齐栗。
齐栗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解答:“你现在的身体情况非常复杂,和普通人接触有可能导致非常危险的事故,之后我们会将你带,这是强制性的。”
“总之,好好和家里人告别吧,做好心理准备。你也别想着偷溜,帐篷外都是我们的人。”
齐栗离开了。
陈默愣了几秒,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衣服口袋,结果却摸到了硬硬的东西。
他掏出那东西,是叠在一起的两张字条。
第一张字条上的字迹很熟悉,正是他自己的:
“去见局长方卫平,告诉他不要进行【信息删除】计划。”
“方卫平是谁?”陈默皱了皱眉头,将字条翻过来,发现还有一行陌生的潦草字迹,笔记很娟秀,象是女人的字迹。
“延续医院的封锁,让它一直封锁下去。这是人类的希望。”
“医院封锁?这是什么意思?”
陈默隐隐感觉,这张字条上的内容有所联系,而且十分重要。可惜,目前的他,并不知道这两句话背后的真正含义。
接着,他翻开第二张字条,上面写了一段话,看上去是一个母亲给儿子的信。
“孩子,如果你手术能成功,一定要好好活着,注意身体,让你爸爸做点有营养的东西给你。
妈妈爱你,你要长命百岁。“
陈默念着信上的内容,隔着纸张,都能感受到了温暖的爱意。
“但是,为什么会在我身上?我昏迷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事吗?”陈默挠了挠头。
“第一张字条上的内容,就等我能遇到那个叫做方卫平的人,转交给他吧。
但第二张字条确实不知道是谁写的,我先代为保管吧。”
帐篷再次掀开,陈默抬起头,看到了自己的家人。他立刻调整状态和表情,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你们来了啊,不用这么着急,我这不没事吗?”
冬梅站在了望塔上,监控着周围海域的情况。
血海大部分时间都风平浪静,一片死寂,不会出现类似风暴海啸之类的情况,最多出现一些暗流,但并不会阻拦诡船前进。
可以说,船只在寻常海域中能遇到的绝大多数情况,在诡船上都遇不到。
反而他们要警剔一些未知的污染入侵到船上,在不知不觉间污染船员,这才是最危险的事情。
现在的冬梅,她的感官比以前更加敏感,不但听觉和视觉得到了增幅,对于船上的气氛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如果船上闯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她比其他人都能更快发现。
前提是,这个“奇怪的东西”不是诡婴。
冬梅看着不远处,发出一声疑惑。
遗忘岛远远地跟着他们的诡船,但不知何时,在另外一个方向,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岛屿。
她眯起眼睛,眺望着那个方向。
“看着有些眼熟,是我们刚才去过的医院岛吗?”
冬梅顺着梯子从了望塔上滑下来,冲向了船长室,敲门。
她知道这个时间,陈默会待在船长室。
船长室的门开了,陈默走出来,温声道:“怎么了,冬梅?“
“陈默,你看跟着我们的小岛是不是多了一个?”冬梅立刻说,眼中带着浓烈的疑惑和警剔。“这没问题吗?”
陈默最近忙于和老季升级船上的房间,完善污染防御系统,还真没怎么注意周围海域的情况。
几分钟后,陈默站在了望台,拿起望远镜,看向冬梅指着的方向。
医院岛就象是一个鬼魅,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了他们的后面。不过,它和遗忘岛的所在的方向并不同。
“这些诡异小岛怎么都开始跟着我们了?”冬梅问。
陈默摸了摸下巴,思索着。
遗忘岛跟着他们的原因是,岛主方卫平在船上。
他猜测,医院岛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才跟着他们。
陈默确实将医院岛的岛主带上了船,或者说放进了自己的异常空间中。他自己在船上,所以约等于医院岛岛主也在船上。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陈默又划着筏子出海了,目标就是那座跟着他们的医院岛。
此时,这个筏子已经比上一次大了两倍,也更结实了,甚至还按上了简易的帆。
陈默很努力的想要靠近医院岛,船浆都快要划冒烟了。
“家继续加油,很快就到了。”陈默说。
方卫平、3号和杜子安用力划着,满头大汗。
陈默也想过让其他船员帮忙,但这种开荒性质的探索还是他更信任的人一起比较好。
这三个人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身体素质也还不错,在健身房岛锻炼后,这三个人的体能要比船上绝大多数人都要好,正适合划船。
“收到,脑子大人,很荣幸为您工作。”3号一脸兴奋,卖力地划着船。“脑子大人,你终于想起来我了,我可是很有用的,但是绝大多数时候,你都不找我。“
陈默露出不失尴尬的友好笑容。
他确实不敢让3号去做什么重要的事,3号的脑回路和精神状态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容易出岔子。
“咱们划了有分钟了吧?”杜子安分疑惑,“但是那座岛怎么点都没近?”
“莫问问题!”方卫平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反正都到不了嘛,那么用力做啥子。
陈默笑了:“好了,我们回去吧。”
杜子安松了一口气:“那座岛怎么划都到不了,还是谨慎为妙,离它远点。”
陈默随意地“恩”了一下,根本没往心里去。
方卫平语重心长:“陈同志,你做船长,有时候的态度不能这么敷衍,要和同志们讲讲清楚。”
“恩。”陈默的思完全没在这上面,他想验证的结论已经拿到了。
医院岛岛主在他的异常空间里,约等于他带着岛主,约等于他就是岛主。
所以陈默无论如何都不能靠近医院岛。
也再次验证了,诡异小岛跟着诡船是因为岛主在诡船上。
“杜子安,现在船上人多了,食物用量加大了很多吧?”
杜子安连连点头:“多了将近五十个人,每天都消耗庞大的食物量,虽然温室每天都能收获一批食物,但要紧着裤腰带吃,稍微放肆一点就不够用。”
“说白了,两个温室还是不够,农作物的产量不够。”陈默说。
“节省点吃咯,陈同志,只能等去下个小岛时,咱们可以多搜刮些食物。”方卫平停下划桨的动作,“现在咱们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嘛?要不先找个有食物物资的岛补充点?”
“这确实是个办法。”陈默回忆着电子海图上的岛屿分布。
如果能找到一个有大型超市或者食品仓库的小岛,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治标不治本。”陈默指着远处那医院岛,道:“你们觉得那个岛怎么样?
适不适合种田?”
“医院岛吗?岛上确实没什么危险,还有大片的树林和绿化带。”杜子安认真地思考,“其实如果好好改造一下,很适合种田,但我们不是到不了吗?”
“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有办法到达那里的。”陈默眨了眨眼睛。
次日,大家就发现,上层建筑的最顶层,多出来了一个奇怪的雕塑。
它通体被黏糊糊的胶状物包裹,依稀能看出来它的上半身是一朵大花,但下半身却是人类的双腿。
陈默将医院的幸存者召集在一起,指着雕塑道:“你们如果突然感觉到窒息,喘不上来气,就去那个雕塑旁边,从它身上挖下来一块胶状物吃掉。“
大家纷纷点头,医院解封的时候,他们确实感受到了窒息感,但好象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进入了他们的身体,那可怕的窒息感才消失。
“我们知道的,胶状物就是治疔我们喘不上来气的良药,正好今天我感觉自己又喘不上来气了,大概需要继续吃药’。”
“恩,除了这个情况之外,你们不要靠近它。”
金林在人群中站着,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向那个奇怪的雕塑。
她感觉那个雕塑很亲切,站在它旁边,焦躁的心居然能平静下来。
金林请求道:“我和它有缘分啊。陈默船长,我能不能时常来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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