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背着那捆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柴禾,麻木地走过村头。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八年。
八年,足够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变成一具只会机械劳作的空壳
他活得象行尸走肉。
每天睁开眼,是无休止的劳作;闭上眼,是后母那张刻薄阴毒的脸。
他身上总是带着各种看不见的伤痛——是跪出来的青紫,是冻出来的麻木,是饿出来的眩晕。他常常觉得,也许明天,或者后天,自己就会象母亲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被折磨而死,大概就是他注定的结局。
然而,就在两年前,一个如同惊雷般的消息,炸响了他死寂的世界。
王家仙师一脉归来了!
更重要的是。
仙师们宣布,所有王家血脉,年六十以下者,无论嫡庶、无论出身、无论男女,皆可参加升仙大会,测试灵根!
有灵根者,便可修仙!
“修仙……”狗蛋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干涸的心田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甘泉。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如果他也能被测出灵根,成为仙人……
那么,他就能拥有翻天复地的力量!
他就能堂堂正正地走出这个家,走出这个村子,去往那传说中仙人居住的地方!
他就公布母亲当年真正的死因,为她讨回公道!
他这些年所受的每一分苦,每一寸痛,就能十倍、百倍地奉还给那个毒妇!
他要让她也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只要熬过今晚,明天,就是升仙大会!”
狗蛋如此想着。
脚下动作却是一顿。
他远远望着村尾那间对他来说如同牢笼的房子。
明日就是升仙大会,以那毒妇的性子,是绝不可能让他如愿参加的。
不行!绝对不能回去!
这是他唯一跳出火坑的机会!
念头一起。
他便肩膀一耸,将那捆压得他脊背弯曲的干柴丢弃在路边,转身就朝着村后的深山跑去。
他打算在山里躲一夜,等到明日升仙大会开始,再混在人群里去往镇上。
他刚跑出没多远,就在一个拐弯处,脚下被什么猛地一绊!
“砰!”
他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摔去,脸朝下砸在坚硬的土路上。
一阵剧痛从嘴唇传来,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入口腔,他下意识地一吐,混着泥土的鲜血里,赫然躺着一颗崩断的门牙。
剧烈的疼痛和满嘴的血腥味让他眼前发黑。
“哎哟,这是急着往哪儿去啊?我的好‘儿子’。”
陈氏不知何时出现,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满脸是血的狗蛋,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
“怎么,你也想去参加那升仙大会?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就你这条贱命,这辈子只配在家里给老娘当牛做马!能成为仙人的,只有我的儿子!”
狗蛋心中猛地一沉,挣扎着想爬起来。
毒妇却不再看他,扭头对身后喊道:
“当家的,你还愣着干什么?你这好‘儿子’想跑呢!”
狗蛋抬头,看到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正唯唯诺诺地站在毒妇身后,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狗蛋忍着剧痛,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哀求道:
“爹……求您看在我娘的份上,让我参加明日的升仙大会……”
听到狗蛋提起亡妻,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抽搐。
毒妇立刻冷哼一声,声音尖利:
“哟,还提起那个短命鬼了?当家的,你今晚还想不想喝酒了?还想不想要酒钱了?想要,就赶紧把这小杂种敲晕了,丢到后山那个破庙里关起来!等明天升仙大会结束了再放出来!免得他出去给我们家丢人现眼!”
男人一听到“酒”字,眼睛里那一点点尤豫瞬间被浑浊的欲望取代。他象是下了决心,猛地朝狗蛋走来。
“爹!不要!!”狗蛋挣扎着想要爬起。
然而,他刚转身,旁边那个一直被宠着、比他小一个月的“弟弟”,脸上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残忍和兴奋,竟然抢上前一步,抡起手中一根结实的木棍,狠狠地朝着狗蛋的脑袋砸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
狗蛋只觉得眼前一黑,所有的声音和光线瞬间远去。
…
…
王大柱背着昏迷不醒的狗蛋,深一脚浅一脚地将其扔到了后山那座早已荒废、阴森破败的山神庙里。
看着蜷缩在冰冷地上、额头还在渗血的小小身影,他心中终究是生出了一丝不安和顾虑。
他快步回到家,对着正在悠闲嗑瓜子的徐氏,忧心忡忡道:
“孩他娘,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
我听说,主家仙师治家极为严厉!
前些日子,九房那边就是因为瞒报了一些事情,整个九房的人都被赶出了祖宅,九房当家人更是被革除了职位,发配到矿区去做苦工了!”
他咽了口唾沫,脸上带着后怕:
“这升仙大会,可是族里现在的头等大事!咱们这么干,万一……万一被主家知道了,那下场……我……我不敢想啊!”
徐氏闻言,嗤笑一声,将手里的瓜子壳随手一扔,满脸的不以为然:
“瞧你那点出息!
主家仙师那是何等人物?日理万机!
管的是修仙问道、家族兴衰的大事!
岂会闲得来管我们这些蝼蚁一样的凡人死活?”
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对自己的手段极为自信:
“再说了,这天凤城里里外外,凡人没有十几万也有七八万,主家仙师才几位?他们看得过来吗?你什么时候见我在外人面前打过骂过那小杂种?他以前不也经常在山里跑,几天不回家也是常事,谁会注意?”
“最重要的是,等明天一过,咱们儿子可就是修仙者了!是仙师了!到时候,咱们就是仙师的爹娘!在这天凤城,谁还敢给我们脸色看?”
男人被她一番话说得心思活络起来,脸上的忧虑渐渐被贪婪和侥幸取代。
是啊,只要儿子成了仙师,他们还怕什么?
“走!”徐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以防万一,我们去把那个破庙的门窗从外面钉死!让那小杂种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