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经一夜养精蓄锐,翌日拂晓。
福船绳索在风中猎猎作响。
众人已整装待发,降梯缓缓垂落。登陆湾洲的将士与留守福船的同伴含泪相顾,挥手作别。此一别,前路生死未卜,人人心头似坠铅块。
海风穿舷而过,浪涛拍打着船板,汹涌如众人翻涌的心绪。
这船上的人,有兄弟同胞,有痴恋情侣,有乡邻故旧,有生死战友,有骨肉兄妹,有舐犊父子。
石志方脖子一扭,转过头去,泪水偷偷滑落,喉咙一紧:“爹!战场危险,你!你要小心点!我等你回来来。”
“你这小子把心放回肚子里,你在床上撒尿时,你老子我当年在战场与铁尤厮杀,不也从尸山血海里回来了吗?”石老爹回想起来当年金戈铁马时,石志方还是个小布丁,如今长成堂堂七尺男儿,心里百感交集,糙手在儿子肩头重重一拍。
在福船有限的空间里;在漫长孤寂的远航间;在近距离密集接触中;接触人与人是容易日久生情的。
你看!柳明月与李勇强之间怀素早已自然生长。
柳明月紧握双刀,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李勇强坚毅果敢的面,心头千般不舍。
海风吹过,柳明月秀发与李勇强的衣摆一起在风中凌乱共舞,就如此刻他们凌乱的思绪万千。
“勇哥!我不在你身边,你要,你要照顾好自己!”柳明月看着这个伟岸铁汉,心中柔情涌动,就像此时海边汹涌澎湃的浪涛。
李勇强目光灼热,心头暖流涌动,心中暗道:柳师妹虽英姿飒爽,但对我依然柔情似水。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有了彼此相依相伴的情素。
“等我归来!……”李勇强话咽在喉,鼻子一酸,扭头就走。
“等等!勇哥!”柳明月眼中含情泪,抹掉泪后快速伸手入怀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玲珑的玉坠,这是自小佩带的:“你把它带上,这是我的护身符。”
李勇强艰难回过头来,害怕泪水偷偷滴落。
柳明月快步走近,幽香风涌,把玉坠放到李勇强手中,软软的手与铁钳的手交织,玉坠仍存着柳明月体温。
李勇强滚烫,炽热的目光与柳明月深情款款,秋水盈盈的目光交融。这一眼,似望穿了生死轮回,望尽了世事沧桑,便是一万年也嫌短。
他突然单膝跪地,将玉坠郑重地系在腰间,起身时虎目已红:“此玉在,如你在。待我荡平倭寇,必亲手为你佩回此物。”说罢猛地转身,大步踏上降梯,铁靴踏在木板上“咚咚”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离别的心弦上。
柳明月望着他宽厚的背影,抬手按住唇边才没让哽咽溢出,泪水却如断线珠子。
虾妹拉住虾仔的手:“虾仔你要找回父亲!”
“姐!放心吧!你照顾好自己,等我们归来。”海风吹得他衣摆一起一伏,就如此刻离别心绪。
杨易安将神臂弓跨上背,挥手向王碧瑶告别。
王碧瑶情感如决堤洪水,泪水蒙糊了双眼,冲过来,扑进怀中。
“公子!你要平安归来,你答应过我,一起回大王山醉香楼活下去。”王碧瑶嚎啕大哭,脸紧紧埋在杨易安胸前,双手死死抱住,热泪湿透了衣襟。
风起,树摇,叶坠,旗卷,蹄急,尘翻,人至。
“报——东洋六百多主力距此三里!”斥候猛勒缰绳,战马“嘶”地人立,双蹄腾空。
战云密布,双方空前规模陆战,一触即发。
“李勇强,你先用箭羽试探虚实,投石问路,找出敌阵弱点。”杨易安向敌方一瞥,“再从弱处撕破敌阵,打乱东洋阵脚。”
李勇强躯若铜墙,肩背肌棱起伏似重峦叠嶂,握拳时筋络爆起如钢索缠柱,背肌收缩时沟壑纵横,腰腹八条沟壑深如刀凿,棱角锋锐,他虎头湛金枪向天际一指,似有斗破苍穹之勇,目光如鹰隼,声如洪钟:“末将定教东洋鬼阵脚大乱,溃不成军!”
且说东洋军在前方三里一处平坦处铺开。
东洋人木盾如铜墙铁壁,武士刀如钢铁丛林,竹弓如起伏跌宕麦浪。
三十一铁骑挟雷而至如同钢铁洪流,大地微震,主将如铁塔镇流,巨弓如雷斧。一声暴喝,马如怒龙,三骑一列,箭雨斜劈倭阵,倭枪盾骤合。主将勒马回身,再射右翼,倭阵微晃,左腋裂隙乍现;其威若天神震怒,倭众气夺。
主将李勇强嘴上扬,心中已有计较。他猛然一挥手,左右试探之骑集于一处,调整骑兵阵列,呈现箭头状态,马如游龙,人如猛虎,声如炸雷:“儿郎们!他们的薄弱处在左翼。跟我发起连续冲击,定教东洋鬼阵势瓦解。”
东洋主将人,乃平贺小次郎的胞兄,他双眼怒火中烧,看着远处伺机而动的杨易安,再看看准备冲阵的李勇强骑兵,武士刀一挥:“左翼加强防备,弓箭手准备。”
他回想起弟弟平贺小次郎的惨死:“勇士们,我们人数是他们两倍,只要挡住他们三十骑兵就是胜利。”
东洋弓箭斜射天际,箭羽如飞蝗般疯魔。
三十一骑数量虽少,但冲击之力有千军万马奔腾的气势,气势磅礴,如同一波波惊涛骇浪冲击东洋左翼。
李勇强冲击虽有排山倒海之势,但东洋人加强了左翼应对。李勇强冲击一波又一波,却被被堵上,悍不畏死的东洋人用木盾,长矛,血肉之躯组成了铜墙铁壁。瞬时间,东洋人以人命换阵脚。
如同猎人守猎的杨易安见状,一举手,“结阵,压上去,神臂弓远程助攻,待东洋鬼阵乱,锁喉绞杀。”
红日渐渐高升,朴刀金光闪闪,鱼钗银光灿灿,风微林静,喊杀声震天,热血燃烧。
步兵缓缓压上,举起的盾牌如移动城堡。双方剑拔弩张,厉兵秣马,热血沸腾。
李勇强见久攻不下,再瞥杨易安已带步兵助攻,他撤回远处集结兵力再做攻击,他眼珠转动,一挥手,一马当先,冲向右翼。振臂一呼,声裂长空,血气化作赤焰,冲霄三丈,云霞尽碎:“攻右翼!”
东洋平贺小次郎胞兄见状,大惊失色:“快转守右翼。”
东洋人阵里一阵骚动。
“李勇强勇而有谋,这声东击西,左攻右击突,这次东洋必全线溃乱。”孙鲤拔出战刀,频频点头。
杨易安这边,三排神臂弓轮射,箭羽如同雨覆盖东洋阵列。每一轮雨箭,都放倒数十个东洋人。瞬时间,敌阵血染红色地毯,血腥味扑鼻而来。
东洋人的竹弓箭却在杨易安身前数米处无力落地。
说时迟那时快,李勇强左臂一扬,三矢连珠如流星追月,弓弦震颤声未歇,三名东洋弓手已应声栽倒——箭头皆穿喉而过,鲜血喷溅在木盾上,洇开三朵狰狞的红花。
战马踏碎晨露,铁蹄翻卷尘土,三十骑如赤色狂飙卷向敌阵右翼。李勇强虎头湛金枪斜指苍穹,枪尖寒芒在日头下流转,忽而化作一道金电斜劈而下!
“铛!”枪尖撞上木盾的刹那,竟迸出火星四溅。那持盾武士正欲嘶吼发力,却觉一股排山倒海之力顺着盾面撞来,臂骨“咔嚓”脆响,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腾空而起,连人带盾被枪尖挑得丈高。
半空中,那武士皮甲胄裂开一道血口,尚未落地,李勇强已错镫而过,枪杆顺势一绞,枪尖如灵蛇窜出,精准挑落两名举矛刺马的东洋兵——一人咽喉洞穿,一人心口开花,尸体坠在尘埃里,撞得后续倭寇阵型一阵大乱。
“破阵!”李勇强暴喝如雷,声浪压过马蹄声。他拧身旋枪,枪缨翻飞如赤焰,时而如游龙绕身,格开劈来的武士刀;时而如猛虎出洞,枪尖点处必有血光迸射;时而似饿狼掏心,枪尖入处必有血泉喷柱;时而似疯蟒翻沙,枪杆扫处必有腰折骨断;时而似疯犬噬喉,枪尖咬处必有血沫横飞。
何为天神下凡?且看眼前!何为战意冲云霄?且看眼前!何为杀气?且看眼前!
李勇强所到之处,尸横遍野,山岳崩塌。虎头湛金枪所到之处摧枯拉朽,鲜血飞溅。
敌阵已乱,杨易安如同猎兔般领兵掩杀。
他们如何破局先按下不表,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福船上,林骆飞了望手懒洋洋地飘看海面。几只海鸟掠过海面,风轻浪柔,拍打海岸。
“哪里有什么倭寇偷袭福船?杨掌柜就是妇人之人。”石志方望着平静的四野,听到远处若隐若现的喊杀声,像个深闺怨妇喃喃自语吐槽。
十几个民夫坐在船舱猜拳喝酒,几个民夫依靠在船舷拉着家常,了望手林骆飞听吹着轻的海风,声着有节奏的涛场,眼皮渐渐沉重。
海风骤起,天际云层变厚,红日没入云海,海面一片阴暗。
“铛,铛,铛”一阵金属敲木之声响起。
“有敌袭!”柳明月双耳微动,目若朗星,瞥见船舷上,几十个挠钩钩着船舷,大声吼叫。
福船都些民夫,敌袭他们胜负如何?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