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动的夜倏忽回归平静。
陆晴渊缓缓拿下鼻梁上的眼镜，随手挂回领口处，“收你的人。”
她垂眸藐视地上之人，嗓音清冷，神色平静得叫人毛骨悚然。
陈浩新双眉紧蹙，细密的冷汗渗透在他苍白的脸上。
本以为此行轻而易举，诱出楼见棠更是水到渠成。
谁料成了上赶着枪口的……陆家仇人？！
他仰视眼前这张冷艳阴沉的脸，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和陆家到底有何仇恨。
“两年前，137摧毁案。”陆晴渊缓缓俯下身子，顺势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枪，“影组织墨鱼与间谍医学专家陈耕野同归于尽。”
“拜你们所赐，我的母亲也在那一战中牺牲。”
“还有组织里那么多弟兄……”
她将枪口抵在陈浩新脑门上，脱口而出的话语云淡风轻，可那双冷艳的眼睛，却是透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闻言。
“！”
陈浩新瞳孔陡然放大，毫无血色的面容顿染上恐惧。
对于这陆家人的身份，他大致也有了猜测。
周遭气压低到极点。
陆崧阳驾在陈浩新侧颈部的杖尾不觉深入他的皮肤。
鲜红的血液隐隐渗出，一时染红了锋利的刀刃。
他垂眸凝视拐杖下的蝼蚁，沧桑的双眼顿时失了平日里的和蔼可亲，有的只是无尽的愤恨。
“去死吧。”陆晴渊淡漠出声，搭在扳机上的食指缓缓扣动。
同一时刻。
木川南紧悬起心脏猛地朝前奔去，“保护陈少！”
他落下一声指示，左手同时从后兜顺出一小玻璃瓶，拇指顺势撬开棕色瓶盖。
陆晴渊眼皮微动，赫然侧身将枪口转至身后，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砰！”
震耳的枪声响彻云霄。
几乎是同一刻，两名黑衣男子也扣动了扳机。
三颗子弹在半空穿梭。
陆崧阳蓦然收起拐杖，将杖身挡在胸前。
“当——”
一颗银色子弹在撞击到杖身时瞬失冲击力，如废铁般掉落在地。
另一边。
金色子弹径直射向单人沙发旁的老李。
老李瞳孔一缩，猛然转过单人沙发，顺势俯身蹲下。
金色子弹穿过沙发椅背后力度渐失，在老李花白的头顶平行飞了会后缓缓掉落在他脚跟前。
率先从陆晴渊手中弹射而出的银色子弹直击迎面而来的木川南。
“！”
木川南咬牙狰狞着双眼。
待子弹临近脑门之际。
他顿然侧步倾斜过身子。
子弹与他坍塌的鼻梁相擦而过。
‘这家伙……居然有这么敏捷的身手……’
陆晴渊双眉微蹙，一抹错愕随之从她放大的瞳孔闪过。
呼吸好似停滞。
木川南决然挥起左手。
“唰——”
盛在他左掌心间玻璃瓶内的白色烟雾蓦然冲出瓶口。
一息间。
白烟随着呼吸悄然飘入陆晴渊鼻中。
‘这是……’
在感知鼻尖传来的异味，她的面色骤然变得难看。
“晴儿，老李。”陆崧阳神色一紧，当即喊道：“屏住呼吸。”
‘可恶……’
陆晴渊瞬时抬手捂住口鼻，冷汗垂涎在她额间。
‘刚不注意吸了点，意识这么快就有点模糊了……’
她强撑着那只持枪的手，欲想再次扣动扳机阻击逼近自己的敌人。
可是……
毒气在她体内迅速发酵，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就连只是举着手枪都变得异常困难。
剧毒白烟仍在空气中蔓延。
木川南屏住呼吸，借机闪到陆晴渊身后，俯身将地上昏昏欲睡之人扛在肩上。
与此同时。
“砰！”
“砰！”
两名屏住呼吸的黑衣男子随意地朝客厅扣动扳机。
子弹弹出间隙。
几人趁机转身撤离。
弥漫剧毒的空气里还交织着淡淡的血腥味。
‘怎么能……’
陆晴渊咬牙强忍着浑身的颤抖，阴郁的眼里浸满不甘。
‘让这几个畜牲就这么跑了……’
她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欲想拖着一副不堪的躯体追上。
陆崧阳迅速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陆晴渊侧眸望去。
却见陆崧阳板着脸朝她轻轻摇头。
风浪平息。
后院绿植在寒风中瑟瑟摇曳。
凉亭下，是另一个小型客厅。
简约沙发搭配小型茶桌。
暖灯照亮黑夜。
三人在此短暂停留。
服过解药的陆晴渊稍微缓过点劲。
“爷爷。”她仰躺在沙发上，憔悴的面容闪过一丝不解，“您刚才为什么阻止我。”
坐于她身旁的陆崧阳淡然反问，“你中了他们的毒物，追上去又能作何？”
他顿了下，手持格子手帕轻拭着拐杖尾部刀刃的鲜红血迹。
半晌。
他才微偏过头继续开口，“何况『失魂烟』但凡吸入一点，一小时内没得到及时治疗，必死无疑。”
失魂烟：白色烟雾，一旦吸入会丧失意识，浑身失力，最佳治疗时间一小时内，一旦错失，中毒者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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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岂能再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凝视一旁满脸不甘的孙女，严肃的眼眸藏着无可奈何。
两年前他送走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
如今，即便是要复仇，他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孙辈走在自己前面！
“爷爷。”陆晴渊不以为然地揪起自己一截卷发，轻笑道：“我这头发是酒红色的。”
“……”
陆崧阳不语，只是自顾自擦拭自己手中的武器。
他明白陆晴渊是想逗自己开心，可是生死之事，又怎能随意玩笑？
氛围依旧沉闷。
“我知道啦，爷爷。”陆晴渊缓缓坐直身子，朝陆崧阳坐近了些，顺势拿过他手中的拐杖和手帕帮他擦拭起来，“复仇也好，作战也罢。”
“今后，一定把自己的命放在第一位。”
她说得认真，随手将焕然一新的拐杖套上保护壳后垂放在一边。
“爷爷就只剩下……”陆崧阳耷拉着脑袋，“你和九儿了。”
他的嗓音沙哑而平静，言语间却尽是怅然若失的伤痛。
人一旦上了年纪，好似也会愈发变得矫情。
“出了趟远门。”陆晴渊挪了下屁股朝他坐得更近了些，双手同时挽住他瘦削的手臂，脑袋轻轻靠在他肩上，似年幼时那般撒娇道：“您这就把您的孙媳妇给忘了啊。”
“对。”陆崧阳眸色一亮，“我还有孙媳妇呢。”
楼见棠纯真灿烂的笑容恍若就在眼前，他内心那一丝怊怅若失的恐惧也在瞬间消散。
蓦地。
“话说……”他才恍然发觉，神色骤然变得凝重，“那几个人好像就是冲着孙媳妇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