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了一点。
土坡上,安昕等人也在关注著这开门第一炮。
炮弹落在了距离倭寇乌船附近,砸起一道水柱。
但是这一炮,已经嚇了旗舰乌赠船上的倭寇一跳。
“这是蒙上的吧?”
留著络腮鬍的船长有些惊异不定的说道。
“我们距离鱼头岛,还在五链外,都不在可控射程范围以內,他们肯定是蒙的::·
旁边大副语气肯定的大声说著。
但他话还未落。
“轰!”的一声,第二发炮弹已经撕裂海风而来。
下一刻,炮弹如陨星般狠狠砸进乌赠船侧舷!
“咔察!”
站在侧面甲板上的水手瞬间被打没了上半身,血肉横飞,下半身还在抽搐。
炮弹砸进了船体,木板瞬间爆裂,碎木如暴雨般进溅,船舱被瞬间撕裂出一道半米宽的裂口。
啊——!
一一几名倭寇被飞溅的木刺贯穿,惨叫著滚落船舷。
船长跟跪抓住缆绳,脸色煞白。
这一炮,绝非侥倖!
隨著船身的晃动,冰凉海水开始倒灌。
“让堵漏队上!堵上缺口!”
船长高声说道。
一边说,他一边拉长单筒望远镜,快步朝著船头甲板跑去,透过望远镜朝著鱼头岛的方向看去而此时的乌船上,已经乱做了一团,大量手持火绳枪的倭寇矮身躲在船舷后面,祈祷著下一炮不要落在自己的身上。
好在这时候,大量船只按照预先设计,呈扇面从南北朝著鱼头岛而去。
与此同时,大量五六米长的平底小船载著数百浪人,借著沙洲的掩护,船桨击打著海面,朝著鱼头岛快速衝去。
这些浪人类似后世抢滩登陆的海军陆战队。轻质杉木的船体,在他们奋力划动下能达到6节速度,想要无声无息的摸到岛上去。
但他们显然没有想到对方在天上还有两双时刻观察著海面的眼睛,他们这些藉助沙洲掩映,朝著鱼头岛衝去的小船,早已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南炮台上,鲁飞虎一手握著步枪,一手端著望远镜,在沙洲之间寻索著敌人的踪跡。
很快,一只躲躲藏藏的小船进入了他的眼晴里。
“两点方向,沙洲东侧。”
他朝著身边的狙击手喊了几声。
“收到!”
几个狙击手回应以后,枪口朝著两点钟方向转去。
远远的看到了小船,只是距离太远,那小船上的人在他们眼里,比一颗黑豆大不了多少。
狙击手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们锁定敌人,默默的等待著。
直到船只抵近四百米,终於闯入了他们的有效射程以后,鲁飞虎的眼睛眯了起来,站起来將枪身架在墙垛上。
今日阳光和煦,海风徐徐,浪微澜。
鲁飞虎瞄准猎物,扣下扳机,枪机撞击火帽,火星进溅。
底火轰然爆燃,枪膛內火光一闪。
“膨!”
弹头撕裂空气,螺旋破风而出。
穿过海风,跨越三百多米距离。
船头正在划桨的浪人忽然感觉自己胸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手上忽然使不上劲了,低头朝著自己的胸口看去,就见到血液泪汨流出,喘息时候一股不同於海风的咸咸的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里带著这个疑问,重重的往后跌倒。
“发生甚么事了?”
“敌袭!”
浪人惊疑不定,纷纷朝著四方看去,沙洲上空无一人。
但下一刻,浪人接二连三中弹。
一连五六人倒在血泊中,剩下的人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恐惧,翻身跳入了水中。
另一边,海面上大量帆船围冲鱼头岛。
唐望山一连打了四炮,炮管已经滚烫。为了防止炸膛,不得不暂时停止射击,唤辅兵过来用醋布裹著炮身降温。
而別的炮位,此时经过弹道矫正以后,也已经开始建功。
炮台上的炮兵见到同僚的炮弹击中敌舰,急的直跳脚。
奈何直到现在也没有接到营部传来的命令,只能眼睁睁的看著炮营的战友立功。
“轰!”
忽然之间,一声轰鸣。
一颗炮弹重重的撞击在了炮台前面的三合土墙上,发出一声沉重的撞击声。
敌船开始开火了!
这就说明,鱼头岛已经进入了敌船的有效射程之內。
与此同时,隨著距离的拉近,岛上火炮的命中率直线上升。
“轰!”
每一刻,都有数颗炮弹飞出,
南炮台主炮炮长徐来,举著自己的望远镜,看著海面上的船只。
此时的海面上,已经有七八艘鸟船、武装商船被打散了架沉没。海面上漂浮著大量碎裂的木片,木桶,以及在水面上沉浮的倭寇。
“咚!”
一枚炮弹落在了唐望山炮位前面的麻袋沙堆之中,陷了进去。
“好了!”
唐望山算著时间,手搭在炮身上试了一下温度,连忙让辅兵撤了醋布。
他恨不得能连续发射,將海上这些倭寇尽数屠殆尽!
“用开弹!”
唐望山算著距离,果断更换成了开弹。
瞄准手董君营,作为大尧村唯二的倖存者,与倭寇同样有著滔天仇恨。
装填好炮弹以后,董君营按照炮长指示调整火炮角度。
“放!”
点火手点燃火绳。
下一刻,炮弹飞出。
在空中划过了一个漫长的弧度。
乌赠船上,已经有好几处破损。
桅杆上,水手爬上爬下,將主帆降下一半。
船上的红夷大炮时不时发出炮火,朝著鱼头岛上倾泻炮火。
船长正站在船舷上,用望远镜观察著鱼头岛上的情况。
这一番试探,他已经意识到,鱼头岛上的安国军不好对付。
安国军的火炮不知是哪里来的,其射程还要大於他们的红夷炮。
还有著大量熟练炮兵。
“而且,那个飘在天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目光移向远方天空中漂浮的那个蓝色的东西。
“我们还是先撤吧,光凭著我们这些船,这鱼头岛的火力忒猛。”
大副从桅杆的绳网上跳了下来,和船长喊道:“我们已经沉了十几条船了!” “眶当!”
船长正要说话时,一枚炮弹砸落在了甲板上,却没能將甲板砸穿,反而落地以后弹跳了两下。
两人看去。
“轰!!!”
炮弹在甲板上轰然炸裂,炽热的火浪裹挟著无数铁片横扫四周。
“噗嘴!”
船长的望远镜镜片瞬间被击穿,右眼化作血雾。
他跟跑后退,半张脸血肉模糊。
“啊一一!
周围的水手被破片撕成碎肉,断肢残躯在火光中飞溅。
大副倒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胳膊疼的直叫。
一根断裂的缆绳如毒蛇般甩过,將船长的头颅抽得粉碎。
大副被淋了一脸血,眼前全是一片血红。
木屑、铁片、血肉混著硝烟冲天而起,整艘船在爆炸中剧烈震颤,甲板上赫然留下一个焦黑的巨坑,边缘还跳动著幽蓝的火苗。
甲板上像是被这颗炮弹清洗了一样,上面还能动的水手十不存一。
到处都是一片哀豪。
“撤!撤!撤!往后撤!”
大副大声吼叫著。
他即便常年在海上討生活,一身不怕死的狠劲儿,此时已经被打蒙了。
乌赠船后方,顿时打出旗语。
船只开始转向,又丟下十来艘船之后,夹著尾巴逃出了鱼头岛的射程。
但距离鱼头岛不远处的海面上,还有几艘桅杆折断的鸟船、哨船无法撤离,就在海面上漂浮著“这一波,对方沉了二十一条船,还有五艘失去动力,估计还有一些要回船坞修补,倭寇的损失不小。
既然他们撤了回去,接下来两天估计会乖乖的等著后面的大船来了。”
胡常山推断道。
“嗯。”
安昕看向邓敏:“邓千户,派你的人去把那几条船拖回来。”
“是!”
邓敏领命,带人朝著后面的鱼头岛码头衝去。
在那里停靠了十几艘东阳水师的船只,都是一些十几米的鸟船。
登船以后,邓敏一声令下,收起船锚,掛上风帆,朝著几百米外的船只而去。
两艘鸟船,船身长度在二十五米左右。
三艘哨船,船身长度十五米左右。
靠近以后,大量抓鉤甩到了这些船只的船舷上,调动船帆,开始慢悠悠的往回拉。
海面上落水的倭寇,此时已经冻得浑身直打哆嗦。
等到太阳落下,海水温度更低,届时他们会很快失温而死。
此时,竟也朝著船上大喊救命。
从他们的口音能听出,里边几还有不少东阳人。
邓敏可没空去救这些和倭寇流一气的杂碎,双眼中只有顾著给东阳水师添加新船的兴奋。
而早已撤退到七八里外的倭寇船队也只能眼睁睁的看著这五艘船只被拉走。
当这些船被拉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眺望远方,夕阳映著粉红色的光彩,从沙滩上看去,一切都很美。
海浪卷著一些木板撞击在礁石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海鸥站在海中的木桶上,转动著脑袋,似乎在和新来的同伴讲述刚刚那一场火光四射的战爭。
但夜色之下,总归是沉寂了下来。
“五艘船上,一共一百五十四个俘虏。”
邓敏前来向安昕匯报。
“绑起来,送到后方去。”
铁矿场、採石场、石灰窑、煤矿,安昕旗下的这些矿场,这种可以往死里压榨的苦工可缺著呢。
安昕挥了挥手,他现在还顾不上处理这些俘虏:“水师营可能处理那几艘船?”
“没有问题。”
邓敏喜滋滋的回答道:“那两艘鸟船,都是桅杆断了,船舷破损,都能修补。”
这几艘船,尤其是那两艘鸟船,对於穷的叮噹响,总共没有几条船的水师营来说,就是大宝贝。
晚上,伙夫埋锅做饭,有肉有素有包子,米饭管够。
打仗的时候,伙食比平时上了好几个台阶。
“房营长,为什么不让我们炮台开炮!”
吃完饭时,南炮台的徐来急急的跑来和房念林敬礼以后询问道。
房念林之前跟著张谦干过教导,脾气很不错,面对自己手下的心腹爱將,给他讲道:“新式火炮的炮弹不够,总共也就能打上两三轮的,那炮弹可是铜的,每打出去一发都是钱!
现在打这些小船,那是大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
等明后天,倭寇的大船到了,有你们立功的时候。”
徐来是代表炮台来问的,毕竟今天净看著炮营的战友们立功了,他们这些人在炮台上乾瞪眼,
却寸功未立。
听了房念林的解释,徐来挠了挠后脑勺,咧嘴抱怨道:“军械局的人也不多產一些炮弹。”
而此时,徐来口中的军械局第一製造厂中,正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的生產著各类军械。
同时,今天损坏的火炮也送了过来修补。
新式火炮的铜壳炮弹,技术含量很高,基本上都是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师傅聚集在一起,单独打造。
他们虽然不在前线,但同样参与到了对倭寇的战爭当中。
力夫来来回回,推著小推车到处运输物品。
外面靖河的码头上,平底船源源不断的將军械运往鱼头岛。
月色下,东海上,一艘三层楼船上,三层甲板上共有六十余门大炮。
在海上航行,像是一座移动的大型宫殿,
冯全站在窗前,看著月光之下黑漆漆的海面,偶尔有几条黑白配色的鯨鱼从海面上高高跃起,
带起哗啦啦的海水在月光下折射著白色的光。
“冯老弟。”
一阵敲门声响起。
冯全回神,转身过去开门。
一个带著三角帽,留著大鬍子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端著一壶酒:“喝点儿?”
“也好。”
冯全点了点头。
后边有水手端了几个小菜进来。
“乌老大,此时鱼头岛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冯全拿过酒壶,先给乌老大倒上。
“有戴苟宣在那,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一个知府带出来的兵,能有甚么本事!
要论派系斗爭,我们不如他,但论海上的战爭,我们是他祖宗!”
乌老大满不在意的喝了一大口酒:“不过,冯老弟,你答应给我的好处可一定要记住了。”
“那是。”
冯全点了点头。
此次请出乌老大,他是下了血本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