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银河系最古老的星团之一,拥有超过三十万颗步入老年的红巨星,像一片无边无际的红色珊瑚海。
一个刚刚掌握了曲率航行的三级文明“硅基联合体”,正在这里建立他们第一个跨星系的殖c民哨站。
他们的主控ai“深蓝”忽然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警告!侦测到未知高能引力波!来源无法解析!”
“警告!空间曲率正在发生剧烈畸变!
“警告!前方星域,所有恒星的光谱正在发生统一性蓝移不,是红移不数据混乱!无法理解!”
硅基联合体的长老们,通过巨大的观测矩阵,看到了他们毕生难忘,也是他们文明最后看到的景象。
那片由三十万颗红巨星组成的“珊瑚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然后拧了一下。
就像拧一块湿透的毛巾。
光线被扭曲。
引力被扯断。
时间线像断裂的琴弦一样疯狂弹跳。
三十万颗巨大的恒星,在短短几秒钟内,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揉成一团,形成一个巨大无比、散发着垂死光芒的“能量结”。
紧接着,这个“能量结”猛然爆开。
一场席卷了数个星团的超巨型能量风暴,以远超光速的速度,向四周疯狂扩散。
硅基联合体的舰队,连同他们的母星,连同他们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在这风暴的第一波冲击中,被瞬间抹平,化为宇宙尘埃。
而这,仅仅只是那场虚空深处无声交锋所泄露出的一丝余波。
【有趣。】
在承受了楚然的反击后,虚空之主的念头非但没有愤怒,反而透出一种发现新玩具般的“欣喜”。
【你的‘秩序’如此纯粹如此美味】
【如果将你吞噬我的‘终结’将更加完美】
它的人格化,似乎又进了一步。
它从纯粹的概念,开始理解“欲望”。
而楚然,就是它最大的欲望。
楚然的意志依旧如亘古不化的寒冰。
“吞噬我?你做不到。”
【是吗?】
虚空之主的念头中,恶意如同墨汁般渲染开来。
【或许我应该先清除掉那些让你分心的小麻烦】
【比如那个躲藏在我‘本源核心’里的小飞蛾】
楚然的意志,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哦?】
虚空之主立刻捕捉到了这丝涟漪。
【你在乎?】
【那个女人你的‘配偶’对吗?】
【她真是勇敢得可笑】
虚空之主的念头中,浮现出一副清晰的画面,直接烙印在楚然的意识里。
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核心”。
是混沌的中心,是熵增的源头。
无数破碎的、死亡的宇宙纪元的残骸,像垃圾一样堆积在那里。
而在那片“垃圾场”的最中央。
一个女人的身影,盘膝而坐。
她的身体已经变得半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她闭着双眼,脸色苍白,但神情却异常坚定。
在她周围,一圈微弱的、散发着生命气息的金色光晕,正在顽强地抵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无穷无尽的混沌侵蚀。
那光晕,每时每刻都在被削弱、被磨灭。
而她,就像黑暗海洋中的一盏孤灯,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燃料,燃烧着那最后的光明。
方溪禾!
八万年了。
楚然再一次“看见”了她。
不是在记忆里,不是在梦中。
而是在他最大的敌人,向他展示的她的绝境。
【她以为她可以从内部点燃我】
虚空之主的念头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怜悯”。
【一个多么悲壮又多么愚蠢的想法】
【她想在我这片‘无’的海洋里,强行开辟出一片‘有’的岛屿她正在用她的‘存在’,去填补我的‘虚无’】
【她会慢慢被稀释被分解最终,连一个念头都不会剩下彻底成为我的一部分】
【你说这算不算是另类的永生?】
楚然沉默了。
他那绝对零度的意志,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名为“灼烧”的感觉。
他终于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方溪禾当年的不告而别。
她带走了他们唯一的孩子,以及作为前纪元最终遗产的“绯红之源”。
他以为,她是为了躲避他,为了阻止他回收“绯红之源”。
他以为,她把他们的儿子当成最后的挡箭牌,利用他的最后一丝人性来要挟他。
他错了。
错得离谱。
方溪禾不是在逃避。
她是在出征!
她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一条比他更艰难、更决绝的道路。
她孤身一人,前往了敌人的心脏。
她不是去战斗,她是去献祭。
她要用自己,去填补虚空的核心。
那么,她的儿子楚天逸,以及他体内的“绯红之源”,又是什么角色?
一个后手?
一个坐标?
还是引爆她这场献祭的最后一把钥匙?
楚然的脑海中,无数的可能性疯狂闪烁、推演、重组。
方溪禾的计划,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宏大,也更加疯狂。
她不仅仅是要阻止他。
她是要终结这场战争!
用她自己,和他们的儿子,作为全部的赌注。
【你的‘秩序’动摇了。】
虚空之主敏锐地察觉到了楚然意志上的变化。
那不再是坚不可摧的绝对零度。
而是出现了一道裂痕。
一道因“情感”而产生的裂痕。
【这就是你的弱点】
虚空之主的念头化作一根最恶毒的尖刺,狠狠刺向那道裂痕。
【看着她一点点消亡是不是很有趣?】
【别急很快我就会把那个装着‘绯红之源’的小容器也一并捏碎】
【你们一家人正好可以在我的‘虚无’之中‘团聚’】
楚然的意志,猛然从虚空深处抽离。
他没有再与虚空之主进行任何纠缠。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也付出了暴露自己“弱点”的代价。
但,那又如何?
当他抽离的瞬间,他反手留下了一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