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山。
从远处飞来了一群纸鹞。
赤水县大牢,一群人仰头望着天边飞来的纸鸢,镇魔司的左子穆千户,皇甫青大法师,县尉丁虎城,狱丞薛玉良都在人群之中,同样昂着头望着天边。
魔气纵横,死了这么多人,算是大事,但是,比不上带着朝廷敕令的狱神不知所踪,后者才是真正的大事件,一般说来,阴神也会战死,也会消亡,然而,敕令却不会消失。
阴神若是消亡或者战死,敕令自然而然地就会飞回朝廷气运所在的灵山。
哪怕是敕令也粉碎或者变得残缺,都会有气息回来。
像现在这样无影无踪地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的因果,在传承了万年之久的大齐帝国,也只有立国之初方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然而,那时候,可是有不受朝廷气运束缚的大能存在。
现如今,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极少发生。
上下千年,也不过寥寥无几,每一次类似的失踪事件背后都有非常恐怖的存在出手。
赤水县对此一筹莫展,难免要上报。
镇魔司通过特殊途径极快地将这个信息传回了玉山郡,现在飞来的纸鹞战队就是镇魔司的快速机动部队,他们来得也是及时,在天黑之前就来到了赤水县。
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已经是薛玉良的真身。
真身回到了赤水县,很快和身外化身做了交接,身外化身被他安排去做别的事情,他变成了薛玉良的护卫去将何三和颜九的家人接去了薛家。
既然收这两人为小弟,小弟在面临谭家的高压也没有退缩,当老大的自然要为小弟出头。
两个小弟害怕家人被谭家迁怒灭杀。
薛玉良也就让身外化身去把两人的家人接去薛家,同时,身外化身也留在了薛家保护。
郑世玉不过是练气境初期,修炼才入门,实力不足以保护家人。
薛玉良也担心谭家的人恼羞成怒,一气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针对自己的家人下手。
身外化身留在了薛家,他也就没有后顾之忧。
当然,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只不过,现在的他暂时腾不出手来,他须得留在这里。
名义上,他是主官,哪怕尚未上任。
纸鹞战队很快来到了大牢上空,盘旋着落下,说实话,薛玉良内心是有些好奇的。
上一次,玉山郡镇魔司的大法师铁冠道人驾临玉泉观,他却已经回到了赤水县,道门灵山也离开了玉泉观的范畴,薛玉良也就没有和这个大法师见面。
丁家的半步大法师死在了他手里。
如果,他没有从五百多年后的那个法相神君那里获得三缕太乙流云炁,当时要想战胜那个家伙,只能动用凤凰飞剑,而那时候的他恐怕要伤到凤凰飞剑的本源,才能够战而胜之。
半步大法师虽然距离大法师只有半步,然而,这半步就是天堑,很多人一辈子都迈不过去。
所以,两者的实力也有天渊之别。
这个世界的大法师,官阶大概在五品左右,类似于玉山郡郡守这样的官职。
若是和五百多年后相比,应该是金丹真人的实力。
在五百多年后,薛玉良和许多金丹真人打过交道,只是,他有着每日机缘的因果遮蔽,不惧怕那些金丹真人,也就肆无忌惮,毫无畏惧。
反正你再厉害,都伤害不了我!
在这个世界可不成,没有每日机缘庇佑,遇到类似金丹真人的大法师,他须得小心应对。
来自玉山郡镇魔司的法师和符甲武士从纸鹞上降落,像下饺子一样跳了下来,来到众人面前。
在这些人中,薛玉良看到了熟人。
已经晋升为校尉的燕北归。
这个官职是正六品,和玉山郡的郡丞是一个级别,已经算是比较高的官职了,若是此时和吕一功见面,吕一功就要先行礼才行,而不是像他在千户上面的时候,同为正七品,他要先行礼。
薛玉良远远地和他打了个照面,稍稍点头就算是相互打了招呼,正事为重,也就没有单独寒暄。
左子穆和皇甫青迎了上去。
这件事以镇魔司为主,衙门这边只能打辅助,尤其是在县令失踪县丞受伤昏迷不醒的情况下,他们只有听令行事的份,镇魔司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县尉丁虎城只能和薛玉良等衙门官员一起。
他们在队伍的后面,只有听的份。
“铁冠大法师怎么没来?”
丁虎城有些疑惑地问道。
在人群中,并没有铁冠道人的身影,按道理,这件事比玉泉观事件还要大,铁冠道人应该亲自降临,就算他不来,也该出动与他一个级别的大人物。
当然,丁虎城周围的人没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这时候,左子穆朝带队的燕北归问了同样的问题,燕北归没有直接回答,他看了看大院里的人。
“没有官职的可以先离开了!”
说罢,他面沉如水,分外凝重。
这么大阵仗?
出了什么事?
薛玉良不由皱了皱眉。
他是官员,从九品的芝麻小官也是官,也就没有离开,留在了原地。
这个狱卒生活区的大院离开了一大半的人,人少了也就变得宽敞了起来。
夕照落在屋檐上,檐角掠过一抹赤红。
眼前的景象,颇有点残阳如血分外肃杀的意味。
燕北归朝皇甫青使了个眼色,皇甫青也就在院子内布置了一个符阵,这是一个遮蔽法阵,院子里的一切也就不会被外面的人侦知,有人施法窃听,皇甫青也能感知。
“诸位,都是朝廷的人,有些事情,就算我现在不说,过段时间,你们也能知道”
燕北归望着众人,表情越发严肃。
在他身后,众多符甲武士闪烁着光芒,气氛非常肃杀,丁虎城等人感知到了这气氛,一时间适应不了,有的人喉咙吞着口水,咕噜的声音非常清晰。
“南疆,战火再起了!”
燕北归声音刚刚落下,就像是将一瓢水倒入沸油之中,人群中炸裂开来。
“打起来了?”
“百年前,不是把南疆那些蛮子的祖神都灭了么?现如今,只是在山里面小打小闹练兵?”
“为什么起了战火?”
“是我们大齐去伐山破庙,还是南疆的那些蛮子突破了镇南关,打了进来?”
人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噤声!”
燕北归喝了一声。
声音如同惊雷,在众人头顶爆炸开来。
一些实力低微的官员,比如像薛玉良这样从九品的小官,被这声音震慑,神魂都差点飞了出去,一个个面色惨白,就像是风雨中的鹌鹑,瑟瑟发抖。
薛玉良也在其中。
当然,他这是伪装出来的。
其他人则是真的,他们的官气挡不住更高层次的官气冲击,这属于位格压制。
升官后,燕北归的实力貌似强大了不少。
已然是开窍境圆满的样子,下一步就是先天,若是能够突破先天的话,可以称得上是一郡之雄。
果然,在大齐帝国,增强实力的不二法门就是升官,只要升官,跨越级别,实力就能够飞速上涨。
“诸位,稍安勿躁,听我仔细说!”
燕北归环顾众人。
“这一次,南疆重燃战火,是山里面的蛮子主动挑起来的,百年前,他们的祖神陨落,百年后,不知道从哪儿又请来了一个新的祖神,重新从山里杀了出来!”
“不仅如此,万灵教的那些魔崽子投靠了蛮子,里应外合,在他们的协助下,镇南关前面那些布置在山里面的关隘都被拔除了,蛮子们已经扑向了镇南关”
“我们玉山郡和南离郡接壤,乃是南离郡的后方基地,也是镇南军团的后防,战火起来后,玉山郡的诸位大法师和先天强者已经前往了南离郡,增援镇南关!”
“所以”
说罢,燕北归看了看众人一眼。
大家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战火来得太过突然,大齐帝国遭受突袭,一开始损失不少,为了保住镇南关,不让十万大山里面的蛮子冲出来,玉山郡的强者已经前去增援镇南关,镇魔司的人也不例外。
所以,没有大法师前来这里。
“现在,有一个问题!”
“这件事,是不是万灵教的魔崽子干的?最近一段时间,玉山郡各地都有魔崽子在兴风作浪,就是想拖住各位大人们的脚步,不想他们前去增援南离郡!”
燕北归望向众人,出声询问。
丁虎城等县衙的人面面相觑。
他们不知道答案。
皇甫青低咳了两声,他站出来,对燕北归说道。
“校尉大人,大牢内的确残存着一些魔气,类似万灵教的魔崽子的气息,但是,和魔崽子的气息有着区别的是,哪怕是万灵教的所谓神尊在此,也不可能让狱神悄无声息地消失!”
“能做到这个程度,怎么也是最顶尖的那几个老家伙出手才行,只是,那些老家伙躲在他们的神山里面,一旦出来,不可能瞒过各地阴神”
说罢,皇甫青摇了摇头。
“皇甫法师,你是说,动手的不像是万灵教的魔崽子?”
燕北归望着他,问了一句。
“我不是很确定,这只是我的看法”
皇甫青低下头。
“燕大人,请恕我才疏学浅!”
“无妨!”
燕北归点了点头,望向众人。
“我师父铁冠真人虽然去了南离郡,分身乏术,无法来到这里,不过,我这里请来了他老人家的一尊法相,皇甫法师,这法相交给你了!”
随后,燕北归伸手招了招。
两个符甲武士大踏步向前,他们抬着一个神龛,神龛搭着一层红布,看样子其实不重,然而,两个练气境武师运转功法甚至有符甲加成,端着这神龛仍然非常吃力。
有风吹过,红布纹丝不动。
燕北归上前,掀开了红布,露出神龛内的真容,里面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剑。
皇甫青向前一步,朝着神龛内锈迹斑斑的青铜剑躬身行礼,之后,双手向前,手掌上各自贴着一张符纸,这才将青铜剑从神龛内取出来。
“这里就交给皇甫法师了,诸位,随我一起离开大牢,在外面等候便是”
“有我师父的法相在此,必定能够有所得!”
燕北归朝众人说道。
众人也就没有反对,大家鱼贯而出,离开了大牢,来到了大牢外面,大门侧门被里面的符甲武士关上,不一会,一个法阵也就运转起来,外面的人再难感知到里面的状况。
薛玉良混在人群中,宛若喽啰。
谭鹏等人被赶出了大牢,按道理,应该在大牢外面等着,此时,却已经没了踪影。
他们这是去了哪儿?
“谭兄,真的要这样做?”
在水井坊的一间狭小的院子内,一个穿着黑袍戴着兜帽一看就邪气森森的家伙在轻声说话。
在他面前的石桌后,谭鹏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石凳上。
头顶是一株大榕树,貌似得了虫病,原本郁郁苍苍的树叶变得枯黄,有枯黄的落叶随风坠落,落在石桌上。
“蒙老弟,你若是帮我做了这事,你欠我们谭家的人情也就一笔勾销!”
谭鹏沉声说道。
“那可是官员的家眷,多少有些官气庇佑,若是做法咒杀,恐怕会遭受反噬!”
蒙天恩轻声说道。
“这么说,蒙老弟是不愿意?”
谭鹏盯着对方,眯着眼睛。
“不!”
“我的意思是,要加钱!”
蒙天恩笑着说道。
“行!”
“事成之后,除了人情一笔勾销,我谭鹏再送你一枚春芽丹,让你能够净化反噬!”
谭鹏站起身。
“成交!”
“还是谭兄爽快,若非做了这事,需得尽快离开赤水县的地界,不然,还想和谭兄你一起合作啊!”
蒙天恩也站起身,笑着说道。
不一会,他就从后门离开了小院,出了后门,黑袍从身上滑落,被火焰焚烧,化为了渣渣。
他手中拿着膏药布幌,一副游方郎中的打扮从小巷走了出来,又钻进了另一条小巷。
就这样在巷子内转来转去,不知怎地就转出了水井坊,离开了嘈杂的平民区,走入无人之处。
不多久,他来到了薛家的后方。
站在一个小小的土坡上,在竹林内,朝着薛家眺望,薛小婉的绣楼映入了他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