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散尽，战场终于平静下来，原本就已经废弃的街区此刻彻底成了一片废墟，楚婉儿透支着妖力为他们疗伤祛毒，苏弥的视野渐渐恢复。
死寂，许荣背靠在碎石上坐着，失去枪头的长枪立在他的身旁，原先十二人的小队，现在只有五人还有气息，鲜血浸湿了满地的弹壳，冷风从远方吹来拂过每个人的脸颊。
“剩下的伤，御心会慢慢帮你修复。”楚婉儿坐在苏弥身旁，她完全用不出一点妖力了，大妖的血肉在自动治愈身上的损伤。
苏弥没有说话，他看着面前的狼藉，心里很不是滋味，分明是他们赢了，他给了那头巨狼最后一击，他一个一点道术都不会，枪也用不熟练的普通人，亲手射杀了千年大妖，完全配得上英雄之名。
可他高兴不起来。
有人在抱着同伴的尸体低声啜泣，有人仰起头失神地望着天空，还有人躺在碎石上重伤昏睡。
在车上和他攀谈的那位已经倒在血泊里彻底没了生机。
苏弥把脖子上隐隐发光的珠子扯了下来，站起身走到那位呜咽的男孩身前，他身上有好几处简易包扎着的伤口。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将御心递过去，楚婉儿见此张了张口，还是没出声制止。
对方茫然地看着他，忽然脸色一沉，打掉苏弥的手，站起来抓着他的衣领愤怒地大喊，“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为什么你不早点死了？！你为什么不直接让他们杀了？！”
苏弥任由对方抓着他的领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楚婉儿想赶来制止，可苏弥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别过来。
“你知道这是谁吗？！”男孩指着他脚边的尸体大喊，“他是我弟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为了你，我们小队死了七个人！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小航！”许荣大喊着男孩的名字，他的动作停顿下来，口中愤懑的质问也收住了。
许荣走过来将他们分开，苏弥自始至终都没有挣扎反抗，也没有出声解释，直到此刻才轻声说了一句，“抱歉…”
他再次把手里的御心递了出去，“这东西能治愈你身上的伤。”
“滚！老子不需要！”
对方再次打掉他的手，御心也滚落出去。
苏弥低着头，失落地站在原地，许荣则将御心捡了起来，把苏弥拉到楚婉儿身旁坐下，“先治好自己吧，你的锁骨被巴雷特震断了，我看到的。
“对不起…”他低声说。
“不是你的错。这头恶狼也是我们通缉的罪犯，迟早要猎杀的。今天还有楚婉儿大人在，作为捕猎到他的代价，我们已经算赚大发了，原本抓他得死更多人。”
“真的？”
“不信你可以问楚小姐。”
苏弥看向坐在他另一边的楚婉儿，她点点头，“是真的。猎杀千年大妖，秘会往往都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如果不是小苏弥给了他最后一击，我们都得死在这儿了，你是大英雄哦。”
她说着又伸手摸了摸苏弥的头，他不想当什么英雄，他只想着自己要是早点冲进来，是不是就可以少死几个人。
“小航他只是没收着情绪，你别往心里去，我们的人，早就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许荣说。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做这个…”
“总要有人做的，不说为了世界和平，就为了自己爱的人能活在一个安稳安全的环境里。这世上高死亡率的活儿多了，总有些事…值得你打赏性命去做。”
“你们这些臭道士嘴皮子倒是利索。”楚婉儿冷笑了一声，“要是小苏弥被拐你们那儿去了，看大尾巴不和秘会拼命。”
“说笑了，九尾妖狐的人，我们轻易也不敢收。”
“这次闹出这么大动静，城里妖怪估计都感觉到了吧，说不定会有不少人类看见。”
“我们的人预先就在处理了，这块外围也被我们封锁起来，不会有人靠近的。”
许荣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刻着咒文的短刀，交给苏弥，“拿上它，去找洛映珏大人吧，那边已经结束了。我们的清理部队正在赶来的路上了，不用担心这边。”
苏弥看了看许荣，又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接过短刀，说了声好，随即起身朝洛映珏那边赶了过去。
冯琦的身体几近破碎，妖力断绝，血肉被离火烧伤，失去了自愈能力。她背靠着建筑废墟坐着，吐出一大口鲜血。
“即便打成这样都不用业火吗，为了留我一命好问出真相？”她看着面前的女人问道。
洛映珏的情况也不好看，妖力耗尽，遍体鳞伤，被冥铁刺伤的血肉修复得极慢，但还能勉强站立着。
他们都清楚，洛映珏还有业火这张底牌没用，这是当初抹杀虎王赵玄赫的杀招，业火显现，冯琦必死无疑。
可她即便身受如此重伤也没用出来，显然是刻意留着冯琦一命。
“我有很多种让你比死还痛苦的手段。”洛映珏声音冰冷至极，“把你该说的都说出来，起码能死个痛快。”
“呵呵。”冯琦远远地看到苏弥跑过来了，带着一身的伤。她释怀地笑了笑，模样渐渐变得年轻，回到一副二十出头的容貌。
即便此刻如此狼狈，依旧掩盖不住女人那份惊艳的美感。
“这张脸，我之前在你面前刻意露出来过，你再看看，能认出来吗？”
洛映珏仔细盯着冯琦的脸看了一会儿，在脑海里四处搜索着与之匹配的记忆，她想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浮现出一张泛黄掉色的老照片的画面。
她震惊地看着冯琦，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毕竟那张照片已经损坏得挺严重的，可能是她记错了，是错了…
冯琦却笑了笑，告诉她，她想的没错。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你肯定看过那张照片了，里面的我应该是现在这副模样。”
“怪不得你说苏弥不知道真相为好…”
苏弥的母亲生前只留下过一张照片，是和他的父亲合照，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前，照片里的她二十出头，风华正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