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联的更衣室，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安静得能听见墙角那台巨型制冰机里，冰块融化的滴水声。滴答，滴答，像一记记重锤，砸在每个球员那颗己经沉入谷底的心上。

空气里，混杂着汗水、草屑和一种名为“耻辱”的，粘稠得化不开的气味。平日里身价千万、被无数聚光灯追逐的巨星们，此刻像一群被暴雨淋透了的斗败公鸡，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瘫坐在各自的衣柜前。

德赫亚，这位西班牙门神，球队最后的遮羞布，正用一条白毛巾死死地蒙住自己的脸。没人知道他是在擦汗，还是在掩饰自己想杀人的表情。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上半场被三次洞穿球门，每一次都像是一把钝刀子在他心口来回拉扯。

拉什福德和马夏尔，两位被寄予厚望的锋线天才，一个在场上梦游，一个在场上思考人生，此刻也低着头，研究着自己那双昂贵的、却没能带来任何好运的球鞋。

他们都在等待。

等待一场审判。

等待那位新来的、神秘的、在场边悠闲得像是在度假的中国主教练，推开门，然后引爆一颗名为“愤怒”的核弹。他们己经做好了迎接传说中“弗格森吹风机”。

他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干涩得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

“呃伙计们，听着”

所有人都抬起了一点点眼皮，用眼角的余光瞟着他。

“虽然虽然比分很难看”费兰艰难地组织着词汇，“但是我们必须看到积极的一面。我们虽败犹荣我们”

他编不下去了。

“虽败犹荣”？对着一个0-3的比分，和几乎为零的射正次数？这话他说出来，自己都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更衣室的气氛，因为他这番苍白的安慰，变得更加尴尬和压抑。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更衣室的门，被推开了。

所有人的心脏，都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

高仇向，走了进来。

他还是那副打扮，简单的polo衫，脸上架着那副能遮住半张脸的蛤蟆墨镜。他没有像球员们想象中那样怒气冲冲，也没有像费兰那样一脸便秘的表情。

他走的很慢，皮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嗒，嗒，嗒，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众人的心跳节拍上。

他走到更衣室的中央，停下脚步，环视了一圈。

所有接触到他目光（尽管被墨镜挡住了）的球员，都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低了。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爆发的时候，高仇向忽然做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动作。

他抬起双手，“啪”地一声，用力拍了一下！

那声音清脆响亮，在死寂的更衣室里，如同平地起惊雷，把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

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足以载入曼联队史，让所有亲历者在未来十年里都津津乐道的话。

“兄弟们！”

他的声音，不高，但中气十足，甚至还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喜悦？

“干得漂亮！”

“噗通！”

年纪最小的麦克托米奈，没坐稳，一屁股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所有球员，都猛地抬起头，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表情——活见鬼了的表情。他们的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瞪得像铜铃，大脑集体宣告短路。

德赫亚一把扯掉了脸上的毛巾，满脸通红地看着高仇向，他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干得漂亮？”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是利物浦派来的卧底吗？”

高仇向仿佛没听到，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尤其是你们几个，后防线上的几位中流砥柱！”

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清澈的、甚至带着欣赏的眼睛，依次扫过阿什利·扬、斯莫林、琼斯和卢克·肖。

“你们在上半场，完美地执行了我的第一套战术预案——‘花式送死战术’！”

“你们用精湛的表演，全面、立体、毫无保留地暴露出了我们目前阵容，在面对顶级强队高压逼抢时的所有弱点！每一个失误，每一次漏人，每一次思考人生，都为我的数据模型，提供了海量的、千金难买的、宝贵到无法估量的实战样本！”

“斯莫林！琼斯！”他点了两个人的名。

两个中卫浑身一僵，以为终于要轮到自己了。

琼斯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听战术复盘，而是在参加一个荒诞派戏剧的研讨会。

“为了表彰大家这种无私的、勇于奉献的、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反面教材’精神”高仇向顿了顿，扔出了最后一颗重磅炸弹。

“我决定，这个月的奖金，所有人，翻倍！”

“轰！”

更衣室里，仿佛真的有颗炸弹被引爆了。

所有人都炸了。

懵了，彻底懵了。

被人灌了三个球，踢得像坨屎，半场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结果奖金翻倍？！

这是什么操作？

这是什么逻辑？

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