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并非预想中的藏身洞穴,而是一个被强行改造过的、充满了古怪混搭风格的狭小空间。
这里原本应该是星槎的一个小型备用动力舱,但此刻,大部分空间被各种闪烁着指示灯的、外壳布满修补痕迹的服务器机柜占据。粗大杂乱的线缆如同藤蔓般缠绕在冰冷的金属舱壁和天花板上,连接着那些嗡嗡作响的机器。空气中弥漫着服务器散热风扇的噪音、劣质灵草燃烧的呛人烟雾以及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焦虑气息。
舱室中央,一个用废弃金属板拼凑成的简陋工作台旁,玄诚子佝偻着背,正手忙脚乱地拍打着面前一台屏幕疯狂闪烁红色警报、不断发出刺耳“滴滴”声的服务器主机。他头发乱糟糟如同鸟窝,眼窝深陷,布满血丝,身上的道袍沾满了油污和不明污渍,比凌瑶上次见他时更加落魄,脸上写满了“大祸临头”的惊恐。
“老骗子!”凌瑶带着阮柒和楚风闪身而入,沉重的隔离门在她身后无声地滑回原位,将外界的混乱与辐射暂时隔绝。她将阮柒小心地放在一堆相对柔软的废弃隔热材料上,又将楚风安置在旁边,才喘着粗气看向玄诚子,“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躲在这里?”
“哎哟我的凌祖宗!你们可算来了!”玄诚子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转过身,看到凌瑶的惨状和昏迷的阮柒、楚风,脸上的惊恐更甚,“你们…你们这是捅了血巢的老窝了?怎么搞成这样?!外面那壹亿混沌币的通缉令…是真的?!”
“少废话!”凌瑶没空跟他解释,清冷的目光扫过那些闪烁报警的服务器,“这些警报怎么回事?你的‘锅盖’防护快撑不住了?”
“锅盖?呸!那破玩意儿早就是个摆设了!现在要命的是这个!”玄诚子哭丧着脸,指着那台疯狂报警的主机屏幕,声音都在发抖,“我的服务器!我的老底!被…被仙网封了!永久封禁!理由是…是存储和传播‘高危诈骗信息源’!”
“诈骗信息源?”凌瑶一愣,皱眉看向屏幕。屏幕上猩红的封禁标志异常刺眼,下方滚动着一行冰冷的官方通告:
通告下方,还附带着几页扫描的古籍图片,正是玄诚子当初从某个上古遗迹角落里抠搜出来的、沾满了灰尘和不明污渍的破旧书页!
“放他娘的罗圈屁!”玄诚子气得跳脚,指着屏幕的手指都在哆嗦,“什么伪造篡改?老子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孤本!是墨尘前辈寂灭剑派留下的东西!虽然…虽然是残本,有点破…但绝对是真迹!怎么就成诈骗信息源了?!”
凌瑶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通告上“寂灭剑派”四个字上,心中警铃大作!血巢刚对他们发布了三界通缉令,这边关于寂灭剑派的古籍就被打成“诈骗信息源”?这绝不是巧合!
“什么时候的事?”凌瑶的声音冰冷。
“就…就在你们被通缉的消息在垃圾岛炸开没多久!”玄诚子一脸后怕,“老子刚黑进仙网的边缘节点,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关于你们通缉令的漏洞或者跑路路线,结果突然就收到这封禁通知!紧接着就感觉好几道强横的神念扫过垃圾岛,绝对是仙网司的执法队!吓得老子赶紧切断了所有外部连接,启动了最后的物理隔离,像耗子一样躲进了这破船的最底层!妈的,再晚一步,老子这点家当连人带服务器都得被当成‘诈骗团伙’给端了!”
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幸好老子当年留了一手,在这艘报废星槎的核心动力舱下面偷偷改造了个夹层,用垃圾岛废弃的星槎残骸拼了个物理隔离的‘法拉第笼’…呃,就是能隔绝大部分能量和神念扫描的玩意儿…再加上我这堆服务器本身散发的杂乱波动做掩护,才勉强躲过一劫!但服务器被封,等于断了老子的命根子啊!”
凌瑶没理会玄诚子的哀嚎,她走到那台报警的主机前,目光锐利如刀:“把你服务器里关于寂灭剑派的所有资料,尤其是最近仙网上关于寂灭剑派的信息,调出来给我看!全部!”
“啊?现在?服务器被强制锁定,大部分功能都瘫痪了!强行破解会触发反制程序…”玄诚子一脸为难。
“用你能用的办法!快!”凌瑶的语气不容置疑,指尖一缕冰冷的剑气吞吐,舱内的温度骤降。
玄诚子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啰嗦,连忙在键盘(一个布满油污的、由废弃法器按键和普通键盘拼凑的怪胎)上一阵噼里啪啦地敲打,嘴里还念念有词:“…绕过主防火墙…接入备用缓存通道…调用本地镜像…好了好了!祖宗您看!”
主机屏幕上弹出一个新的窗口,里面如同瀑布般滚动着海量信息。大部分是玄诚子服务器里存储的关于寂灭剑派的零散资料、古籍扫描、星图碎片等,确实都是些残破不全、难以解读的东西。
但窗口最上方,几条被标记为“仙网热点·置顶”的猩红色信息流,如同毒蛇般刺眼:
一条条充满恶意、扭曲和煽动性的信息,配合着看似“权威”的所谓史料“证据”,如同精心编织的罗网,将寂灭剑派万载的悲壮牺牲,彻底污名化为一场卑劣的“情劫骗局”!而作为墨尘力量继承者的凌瑶和阮柒,自然也成了“骗子”的同党,人人喊打!
凌瑶看着屏幕上那些恶毒的言论和被篡改得面目全非的“证据”,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冰冷的杀意在眸中凝聚。不是悲伤,而是被亵渎的愤怒!墨尘前辈和无数剑派先烈的牺牲,竟被如此践踏!
玄诚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绝对没有!《万界契约古卷》是传说中记录古老规则协议的东西,早就失传了!补遗?更是闻所未闻!这些图片…绝对是伪造的!你看那个符文痕迹,虽然做旧了,但边缘的灵力渲染手法,分明是近几百年才流行的‘血砂拓印术’!狗屁的古老残卷!”
“血巢…”凌瑶瞬间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历史研究,这是血巢发动的一场针对性的“遗忘协议”!利用它在仙网(很可能早已渗透甚至操控了部分关键节点)的力量,篡改历史,污名化敌人!将寂灭剑派这个知晓它部分秘密、甚至掌握着对抗它关键方法的古老传承,彻底从“英雄”抹黑为“骗子”!斩断后人追寻真相的途径!让阮柒和凌瑶这些传承者,失去所有可能的同情和支援,成为真正的“过街老鼠”!
就在凌瑶心中杀意沸腾之时——
嗡!
一声轻微的震动从工作台角落传来。玄诚子那台被强制封禁的服务器主机,一个不起眼的备用指示灯突然闪烁起微弱的绿色光芒。
“咦?”玄诚子一愣,连忙扑过去查看,“物理隔离状态下…怎么还有数据包试图接入?见鬼了!”
他飞快地敲击键盘,调出一个极其简陋的后台日志窗口。只见一行行乱码般的字符飞速滚动,最终汇聚成一个极其简短、仿佛用尽最后力气传递出的信息流:
【底层…核心…数据库…强制…锁死…前…】
【检测到…关键…数据碎片…自动…备份…至…离线…缓存区…(锅盖服务器·物理隔离层)…】
【碎片来源:…寂灭剑派…古籍…深层…扫描…(关联词:…Ω…契约…源头…枷锁…)…】
【状态:…加密…待…解析…】
信息的末尾,附带了一个微小的、被重重加密的数据包标识。
玄诚子目瞪口呆:“锅盖服务器…物理隔离层?我…我啥时候在锅盖防护里藏了备份缓存区?”他猛地想起自己当初改造那个破锅盖防护时,好像顺手把一块废弃的、容量很小的古老存储器芯片塞了进去当核心…
凌瑶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剑,死死盯住那个数据包标识!Ω!契约源头!枷锁!这些关键词,与阮柒在记忆碎片中捕捉到的墨尘最后意念碎片(“…契约的源头…是…枷锁…更是…饵…”)和那血巢初代标识,瞬间联系在了一起!
血巢发动“遗忘协议”想要彻底抹除的,恰恰是它自身最古老的秘密!而这块意外保存下来的数据碎片,或许就是撕开这弥天大谎、甚至找到反击血巢“欺诈之链”的关键钥匙!
“玄诚子!”凌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立刻、马上,给我破解这个数据包!我要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