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三大多数时候不需要睡觉。

会议结束后，她要么继续无梦的工作，要么就得和公安系统的人一起，在城市里查找蜃的踪迹。

走在去往异事局地下室的路上，丁三的脑子无法不想那件事。

普通人面对电车难题，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以此逃避良心的谴责。

但他们不行。

他们就是那个必须扳动道岔的人。

他们必须亲手杀死那一个人，去救另外五个人！

当然，那个人本来就会死

他们要做的，只是确保她死得足够安全，足够正常，死得不会把更多人拖下水。

仅此而已。

“这次是我的失误。”

丁三眼神朦胧，似在回忆些什么。

西山市太平太久，久到她都快忘了现实梦魇这四个字的分量，下意识地就把楚思雯当成了一般的过去梦魇感染者。

如果是过去梦魇，他们会倾尽资源协助她成为行者，让她锚定那个过去，让她活下去，活得尽可能久一点。

即便她最终还是会死，死后可能变成蜃，但作为官方行者，她整个职业生涯创造的价值，也足以抵消她死后带来的那点麻烦了。

但

楚思雯偏偏是现实梦魇。

她活下去没有价值，反而会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一旦她成为行者，梦魇的力量就会立刻通过现实中的锚点。

地铁一号线，开始入侵现实世界。

怪物会从另一个维度爬进现实，整条地铁线都将沦为人间鬼域，直到楚思雯死去，那片现实被梦魇彻底吞噬。

一场恐怖的灾害才会暂时告一段落。

“小姑娘，你真是倒楣透顶了。”

丁三摇了摇头。

过去，对现实梦魇感染者的处置极为粗暴，发现就杀。

反正早晚都得死，不如官方动手，免得死了还要害人。

到了新时代，赤星异事局的管理方式人性化了许多。

在特定情况下，现实梦魇感染者也能得到和过去梦魇感染者差不多的待遇。

比如，感染者的噩梦只是自家的一条走廊，一间废弃的病房，甚至只是一个衣柜。

这种现实梦魇即便入侵现实，危害等级也会被归类为最低的f级，可控。

感染者会被继续培养，尽可能让其成为行者，而梦魇关联的现实地点，则派专人封锁看守。

楚思雯偏偏不属于f级。

她甚至都不是e，d，c。

以地铁一号线的覆盖范围和人流量，这里一旦被梦魇入侵，灾害等级最少也是b级。

b级，已经是极其恐怖的梦魇灾害。

最近的一起，还是三年前发生在远东寒国的“春明镇事件”。

一个镇子，连同里面的八千多名居民，被整个拖入了梦魇

整整八千多人，即便当地的行者拼死救援，也只救出三四个活口。

剩下的，全部人间蒸发。

那些人，将在【现实梦魇】转变为【过去梦魇】后，变成在无尽噩梦中游荡的怪物。

丁三驱车离开异事局，车窗外的霓虹灯一闪而过。

她心里对楚思雯的结局已经下了定论。

“必须说服黄璋动手。一次深度催眠，把梦魇生存守则从她脑子里删掉就让那小姑娘，安安静静地死在梦里。”

“这已经是最人道，对所有人伤害最小的处理办法了。”

来到装备科门口，丁三迈步进去时，眼神里闪过些许疲惫。

现在，队伍里的那几个男人反倒成了麻烦。

小尹是春明镇事件的幸存者，因为不想让家乡的悲剧重演才添加无梦。

丁三倒是不担心他，经历过那种地狱的人，最明白大局为重是什么意思。

麻烦的是黄璋。

他太软弱，共情能力又太强。

“希望你别犯傻，最坏的情况是，这个恶人，只能由我来当”

“三姐？来取装备？一队昨天刚回来，换下来不少好东西，您看看？”

一声呼唤打断了丁三的思绪。

柜台后坐着个男人，看着有四十来岁，却也管丁三叫“姐”。

丁三思索片刻，对他道：“小张，给我d107。”

“ok。”

片刻之后，小张把一个装在物证袋里的半指手套递给丁三。

手套是黑色针织的，入手冰凉，掌心有一层看不出的薄膜。

上面还印着一个叫宁踏的牌子，一个二十年前就倒闭了的运动品牌。

丁三拿这玩意儿，自然不是为了保暖。

它是一个d级过去梦魇行者，从噩梦中带出来的造物。

【只有梦魇的力量，才能对付梦魇】

蜃是梦魇的次生灾害，人类的现代火力对那些东西几乎无用。

唯一的例外就是同样携带梦魇力量的道具。

丁三有预感，他们追踪的那头蜃，最近就要露面了。

支取梦魇道具，算是未雨绸缪。

“d107，7月14日凌晨3点44分，丁三取用，七日内归还姐，你看行不？”

小张在计算机上噼里啪啦一阵记录，随后对着丁三伸出了手。

丁三把自己的证件递了过去。

又听小张压低声音道：“小道消息，前阵子断翼门从总部借走了一千四百份a004的稀释液，欠着我们人情。要是最近遇上什么摆不平的事，可以去断翼门在西山和周边开的拳馆里转转。”

“隼翼啊，白鸟啊，隼击什么的”

丁三微微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小张哈哈一笑：“不过我觉得三姐你应该用不着。改天有空，方便请你喝一杯吗？”

丁三嘴角扯了扯，白了一眼道：“老大不小了，少贫嘴。”

“好好好。”

小张连应三声，不再说话。

晚上周恺没有睡觉。

药力不能浪费，他几乎一整晚都在安静地练习隼击术。

【在神秘药物的帮助下，你的隼击术经验值获取效率大幅度提升】

二级之后练一晚上还能加三点？

这速度比一级时还要快。

秘药对古武修炼的加成，简直恐怖。

而且，远不止是提升修炼速度这么简单。

感受着药力与肌肉骨骼的交融，周恺能清淅地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素质正在持续提升。

这下他全明白了，为什么当时隼击术升级，力量的涨幅没达到预期。

原来关键点在于秘药！

“怪不得，那帮人看我和陈平走得近，一个个急得象死了爹。”

按陈平的说法，拳馆的普通学员，每人每月只能领到一份秘药。

而且还不是周恺手里的这种药丸

他们领的是药丸化开后，又稀释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汤剂。

九份汤剂加起来，才勉强有周恺手里这一枚药丸的效果。

意思就是学员中总有四成一直拿不到秘药。

对于他们来说，拳馆中学员越多，比他们强的学员越多，就越加损害自己的利益。

也难免会对周恺投以嫌弃厌恶的态度了。

“不是不能理解。”

“要是知道我一周能拿普通学员十八个月的秘药分配，他们还得更疯狂。”

周恺释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