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熬了几天夜,脑袋里像塞了一团棉花,但一想到雷霆-10的故障还没彻底解决,我就没法安心休息。
楚星河和梁卓如趴在桌子上打盹,王柏还在对着电源模块的数据流较劲。
“孙工,你也歇会儿吧。”王柏抬头看我一眼,“这数据都快被我们翻个底朝天了。”
我摇摇头,“就差最后一步了。主监控系统忽略的细节,说不定就藏在某个角落里。”
楚星河突然一个激灵坐直身子,指着屏幕惊呼:“孙工!看这里!这个‘数据毛刺’每次故障前都出现!虽然很小”
我立刻凑过去,紧盯那行几乎被忽略的波动曲线。“放大!对准时间轴!”
楚星河快速操作着,“您看,每次极端联试失败前两秒,这个电源管理芯片的电压都会掉一下,就持续几微秒,幅度连阈值的一半都不到。”
梁卓如也醒了,凑过来皱眉,“这么短的波动,主监控系统肯定当成噪声过滤掉了。”
王柏放下手里的活儿,“电源管理芯片?按设计他们的抗干扰能力一流啊。”
我调出故障日志,“把七次失败的时间点对齐,看看这个波动是不是每次都出现。”
楚星河敲着键盘,“对齐了我的天,七次全中!每次故障前都有这个微秒级的电压跌落!”
梁卓如倒吸一口凉气,“这可不是巧合。幅度再小,每次都卡在关键节点上,肯定有问题。”
我盯着数据,“就是它!关联性太强,不是巧合!”
“王柏,去把电源模块的设计图纸调出来!楚星河,查这个芯片的供应商测试报告!”
王柏边跑边嘟囔,“这芯片是三个月前才采购的,当时说是性能最优”
楚星河翻着电子文档,“供应商报告里只提了常规工况下的数据,这种极端并发压力下的微秒级波动根本没测试!”
梁卓如突然插话,“孙工,我想起来了!上次供应商来培训时提过一嘴,说这芯片在超高频负载下可能会产生瞬时电流回流。”
我猛地站起身,“电流回流?那不就是电压波动的根源吗?快!联系检测中心,我们要做专项复测!”
楚星河苦笑,“现在凌晨四点,检测中心早没人了。”
我抓起电话,“我给张雨打电话,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电话接通后,我简单说明情况。张雨在那边沉默几秒,“孙工,你确定是这个问题?这种波动太小了,复测难度很大。”
我斩钉截铁,“必须测!咱们不能放过万分之一的可能。”
半小时后,检测中心的灯全亮了。张雨带着两个技术员赶到,听我解释完眉头紧锁,“这种微秒级测量需要超高精度设备,得重新校准系统。”
楚星河一边帮忙接线一边嘀咕,“好家伙,这回真是显微镜里找细菌了。”
王柏突然举手,“孙工,要不我先去食堂弄点吃的?大家熬一夜了。”
我这才想起大伙都没吃饭,“快去快回。”
张雨走过来,“校准好了。开始仿真极端并发压力。”
屏幕上数据流疯狂滚动,我们死死盯着电源管理芯片的输出曲线。第一次仿真,波动没出现。第二次,还是正常。
王柏提着包子回来,“先垫垫肚子吧。”
我刚咬一口包子,楚星河突然大喊:“出现了!第三次仿真!电压跌了百分之零点零三!”
张雨凑近屏幕,“幅度确实低于阈值,但时间点正好是制导系统开始计算弹道的时刻。”
梁卓如把包子一扔,“实锤了!就是这玩意儿搞鬼!”
我放下包子,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不是零件质量问题,是应用场景超出了设计边界。咱们得重新评估这个芯片的适用性。”
楚星河叹气,“又要改设计?供应商怕是要跳脚。”
我摇头,“不是改设计,是打补丁。在软件层面增加个电压波动补偿算法就行。”
王柏边吃边说:“那得找赵工他们立项吧?又要走流程”
我看看窗外泛白的天色,“流程要走,但首先得让所有人明白,大国重器的背后,就是这些微秒级的死磕。”
张雨拍拍我肩膀,“孙工,我马上安排全面检测。”
回去的路上,楚星河哈欠连天,“孙工,咱这算不算鸡蛋里挑骨头?”
我停下脚步,“不是挑骨头。将来空战中,差这么一微秒,可能就是生死之别。”
晨光洒进走廊,墙上的标语闪着金边。
“万事严中求,细微见真章”。
楚星河顺着我目光看去,突然笑了,“得,今天继续挑骨头去。”
上午八点,我带着连夜整理的分析报告直奔赵工办公室。他正对着计算机屏幕上的电路图发愁,见我进来直接问:“找到根子了?”
我把报告递过去,“电源管理芯片在极端并发压力下会产生微秒级电压波动,虽然幅度小,但正好干扰制导系统的计算时序。”
赵工拍桌子,“胡闹!这是要害死人的!马上联系他们技术总监!”
电话会议上,供应商技术总监一开始还打哈哈:“孙工,这种微秒级波动在业内都算正常范围”
我直接打断:“我们的导弹要在高超音速下拦截目标,差一微秒就是几十米的误差。你觉得这算正常范围吗?”
对方沉默片刻,“我们需要重新评估”
“不是评估,是解决。”赵工接过话。
挂掉电话,赵工转向我:“软件补偿方案有把握吗?”
“需要算法组配合。”我调出初步构想,“在电源管理驱动层增加实时监测,检测到波动就插入补偿指令。”
“会影响系统实时性吗?”
“补偿算法耗时控制在百纳秒内,比波动本身短一个数量级。”
楚星河抱着笔记本跑进来:“孙工,算法组说需要详细的时间串行数据才能设计补偿逻辑。”
梁卓如递上刚打印的数据表:“这是昨晚捕获的七次波动完整波形,时间精度到纳秒级。”
王柏气喘吁吁跟进:“供应商刚发来紧急邮件,说愿意派工程师驻场解决。”
赵工冷笑:“现在知道急了?告诉他们,来的必须是顶尖专家,带全套调试设备。”
下午的专项会议上,算法组长提出疑问:“孙工,补偿算法需要占用额外计算资源,可能影响其他任务调度。”
我调出系统资源监控图:“制导计算关键期可以临时调高优先级,其他任务做降级处理。”
楚星河补充:“我们测过,关键期最长不超过三毫秒,影响可控。”
算法组长点头:“那可行。我让小组连夜攻关。”
王柏突然举手:“孙工,备选供应商那边要不要继续接触?”
赵工拍板:“双线进行!孙琳负责主供应商整改,王柏你去摸底备选方案。”
深夜的实验室灯火通明。算法组在隔壁敲代码,供应商团队在调仪器,我们组在跑仿真测试。
楚星河盯着屏幕突然喊:“孙工!补偿算法初版通过了基础测试!”
王柏揉着黑眼圈过来:“基本逻辑跑通了,但还要优化响应速度。”
梁卓如递上咖啡:“大家歇会儿吧,连续熬四十八小时了。”
我看看墙上的钟,“再坚持一下,把极端工况仿真完。”
凌晨三点,最终测试结果出炉:补偿算法将系统崩溃率从七成降到不足百分之一。
结束时楚星河走路都在晃,“孙工,我现在看路灯都象数据曲线”
我扶住他,“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新一轮战斗。”
走出大楼,晨雾中传来早班车的喇叭声。梁卓如突然说:“孙工,其实咱们挺象扫雷的,一微秒一微秒地排障。”
王柏接话:“我们排的不是障,是飞行员的生路。”
我看着东方渐白的天空,想起入职时陈主任的话:“军工的每个小数点,都是战场上的人命关天。”
今天,我们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