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怒吼声响起。
只见蝎族大将突兀金猛地踏前一步,他身材高大,披着兽皮铁甲,虬髯戟张,一双牛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王忠嗣和刘弘基。
“试探?狗屁的试探!”
突兀金的声音震得帐篷似乎都在抖动:“那冉冥带着两万骑兵,在我大营外面耀武扬威了整整一夜!射杀了我多少儿郎?踩踏了我多少营栅?”
“这口气,你们能忍,我突兀金忍不了!我血狼部的勇士也忍不了!”
他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王忠嗣脸上:
“我们草原上的雄鹰,从来只有我们主动去猎杀猎物,什么时候轮到猎物在我们窝边来回挑衅了?”
“防守,防守,就知道防守!再守下去,士气都他娘的守没了!楚军还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他猛地转向李敬,抱拳吼道:“大帅!给我三万骑兵!不,两万就行!”
“我愿率本部儿郎,出营与那冉冥决一死战!”
“定要砍下他那光头,挂在辕门之上,让楚军知道,我大唐、我蝎族联军的厉害!”
突兀金的怒吼,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他这番话,瞬间引爆了帐内另一批将领压抑已久的情绪!
“突兀金首领说得对!”
一员性情火爆的唐军将领立刻站出来声援:“楚军欺人太甚!区区两万人就敢在我十万大军营前如此嚣张!”
“若不出战惩戒,我军威严何在?将士们心中这口恶气如何能平?”
另一员年轻气盛的将领也激动地说道:“大帅!末将也认为应当出击!”
“我军虽经挫折,但主力尚存,岂能一味龟缩营内,任由敌军窥探?”
“当趁其试探之师疲惫归去,立足未稳之际,派精锐出营,衔尾追杀,即便不能全歼,也要狠狠挫其锐气!”
“定让楚宁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对!出击!”
“不能再忍了!”
“让楚军尝尝我们的厉害!”
主战派的声音瞬间高涨起来,他们大多是一些悍勇之将,或是像突兀金这样难以忍受憋屈的部落首领。
他们认为,军队的士气需要胜利来鼓舞,一味的防守只会助长敌人的气焰,消磨己方的斗志。
昨夜被袭扰的屈辱感,此刻化为了强烈的求战欲望。
一时间,帅帐之内,争论之声骤起!
“荒谬!敌军势大,正欲诱我出战,岂可自投罗网?”
一位老成持重的将领厉声反驳突兀金:“逞一时之勇,若中了敌军埋伏,损兵折将,谁来负责?你突兀金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埋伏?哪来的埋伏?楚军主力还在关内!冉冥就带了两万人!”
主战派立刻反驳:“分明是你们被楚军吓破了胆!如此畏首畏尾,还不如早点回家抱孩子去!”
“你说什么?!岂有此理!”
“难道我说错了吗?落霞山怎么丢的?不就是因为……”
“够了!”一声厉喝猛然响起,打断了即将失控的争吵。
只见王忠嗣脸色铁青,他虽主张防守,但也无法忍受同僚如此揭短内讧。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转向李敬,沉声道:
“大帅!当此危难之际,内部争吵,实乃取祸之道!”
“是攻是守,还请大帅干纲独断!末将等,遵令行事便是!”
他这番话,既是在制止无谓的争吵,也是在将最终的决定权,交还给了始终沉默不语的李敬。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主帅身上。
突兀金兀自喘着粗气,瞪着牛眼。
主战派将领们脸上带着不甘与期待。
王忠嗣、刘弘基等主张稳妥的将领则面色凝重,等待着最后的决策。
李敬依旧端坐着,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听着双方激烈的争论,心中亦是波澜起伏。
主战派的血性与求战之心,他理解,军队确实需要锐气。
但王忠嗣等人的分析,同样老成持重,符合当前的客观形势。
楚军昨夜的行动,九成是试探,这是一个阳谋,目的就是激怒他,诱他出战。
出战胜负难料,风险巨大;坚守虽显被动,但更为稳妥。
帐内陷入了比之前更加压抑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每一位将领都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李敬的目光再次缓缓扫过众将,最终,落在了沙盘上那代表镇南关的模型,以及关外楚军庞大的营寨标识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瞬间压下了帐内所有的杂音:
“传本帅将令……”
李敬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瞬间压下了帐内所有的争论与杂音。
他目光如炬,先落在了依旧愤愤不平的突兀金身上。
“突兀金首领!”
突兀金精神一振,踏前一步,抱拳吼道:“末将在!”
“你既求战心切,本帅便予你机会。”
李敬沉声道:“命你即刻点齐本部一万五千血狼骑兵,并调拨五千步卒弓弩手与你协同,于午时之后,对镇南关东侧城墙,发起试探性攻击!”
他特意强调了试探性三字,目光锐利地盯着突兀金:“你的任务,非是破关,而是佯攻!”
“要大张旗鼓,制造声势,尽可能吸引关内楚军的注意,将其兵力牵制于东城!”
“若能诱使其部分兵马出关野战,则为上功!”
“但切记,不得恋战,若楚军反应激烈,或有关内援军大举出动迹象,立即后撤,依托营垒防御,不得有误!”
这番命令,既满足了突兀金和主战派出击的愿望,又将风险控制在可控范围内,将其行动定性为更高层面的战略佯动。
突兀金虽然更渴望真正的野战厮杀,但也明白这是目前能得到的最佳指令,当下不再多言,重重抱拳:
“末将遵令!定让楚军不得安宁!”
安排完攻势,李敬的目光转向了面色凝重的王忠嗣。
“王将军。”
“末将在。”王忠嗣躬身应道。
李敬眼睛一眯,闪过一抹冷色:“楚军既行试探之举,意在摸清我军虚实,我等岂能坐以待毙,令其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