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
一个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只是在陈述宇宙终极真理的音节
“寂。”
这个字落下的瞬间,世界并未陷入物理上的寂静。
恰恰相反,那片广袤魔巢的疯狂蠕动,那亿万血肉触须的撕咬吞噬,仍在无声地进行。
但它们的一切“意义”,被抽离了。
生命活动的“概念”,被强行宣告了终止。
下一刻,在苍蝇之主那由亿万复眼构成的、倒映出无尽恐惧的视野中。
那片还在疯狂扩张的血肉大地,从最边缘的地带开始,其鲜活、扭曲、令人作呕的暗红色彩,正在迅速褪去。
不是燃烧,不是腐朽。
而是象一幅被泼上卸色剂的油画,所有饱和度被瞬间抽干,由浓墨重彩的腥臭地狱,沦为一张灰白单调的素描。
紧接着,这张“素描”开始崩解。
那些失去色彩的血肉组织,并未化为寻常的灰烬或残渣。
它们的存在形态本身发生了改变,从三维实体,分解成最微观的、不再承载任何信息与能量的虚无粒子。
【生命剥夺光环】。
【凋零王权】。
这才是玛娜“凋零”权柄的恐怖本质。
她并非在“杀死”这些扭曲的生命。
她是在行使主宰的权柄,“收回”它们作为“生命”存在的资格!
“不!这不可能!”
苍蝇之主发出了尖锐到神魂都为之扭曲的嘶鸣。
它的腐败神力,根植于“生命”这一概念之上。
玛娜此刻的所为,无异于直接抽走了它脚下的大地,让它的一切法则都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
“我的力量……我的污染……”
它能清淅感觉到,自己与那片血肉地狱的神力链接,正在被单方面、不可逆地斩断。
每一寸土地化为灰白尘埃,都代表着它的一份神力本源被永久性地抹消!
这比直接杀死它一万次,还要让它痛苦!
“逃!必须逃!”
源自神性本能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压倒了贪婪。
苍蝇之主那由亿万飞蝇构成的庞大身躯轰然解体,化作铺天盖地的漆黑蝇群,朝着四面八方所有维度,疯狂逃窜。
只要有一只苍蝇带着它的神性碎片逃脱,它就能在无尽岁月后卷土重来!
然而。
玛娜那双已化为永寂灰白的眸子,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眼神,是在看一场早已知晓了所有脚本与结局的闹剧。
“我说过。”
她吐出冰冷的字句。
“彻底……抹除。”
玛娜缓缓抬起另一只手。
一本通体漆黑,封面仿佛用一整段文明的枯骨与寂灭法则铸就的魔典,无声地浮现。
【凋零女皇(naberi)】。
哗啦——
她甚至没有去看,只是随手翻开了一页。
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在这一刻,却盖过了宇宙间所有的法则轰鸣,成为唯一的律令。
这声音,是为所有喧嚣的生命,奏响的终末安魂曲。
随着书页的翻动,一道无形的、至高的神权宣告,瞬间复盖了整个战场。
那些疯狂逃窜的瘟疫飞蝇,无论飞出了多远,无论钻入了何等诡秘的空间夹缝,都在同一刹那,诡异地静止在了半空。
它们翅膀的每一次振动,都被定格。
它们身上所携带的“腐败”与“瘟疫”法则,在更高维度的力量面前,其复杂的结构被强行解析、编译。
一行行代表着古神权柄的法则神文,瞬间扭曲、乱码,最后化作一行冰冷的指令符。
噗。噗。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撕心裂肺的哀嚎。
那亿万万只承载着一位古老神只全部神力的瘟疫飞蝇。
就象是一个个被系统管理员选中的错误文档,悄无声息地,在空中被象素化,分解,然后彻底消失。
从物质到概念,被擦除得干干净净。
战场中心,只剩下最后一小团约莫拳头大小,剧烈颤斗的漆黑本源。
那是苍蝇之主最后的神魂与神格的聚合体。
它失去了所有力量,只剩下最纯粹的恐惧本身。
玛娜漠然地瞥了它一眼,没有再亲自动手。
在那片被彻底清扫干净,化为一片死寂灰白沙漠的土地上。
一根纤细的、却蕴含着无尽生命力的翠绿嫩芽,破开了尘埃,顽强地钻了出来。
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化作一根灵动的藤蔓。
藤蔓的顶端,张开了一朵酷似猪笼草,却又流淌着圣洁光辉的奇异花苞。
啪嗒。
藤蔓轻轻一甩,精准地将苍蝇之主那团本源内核卷住,然后优雅地……塞进了花苞里。
花苞闭合,轻轻蠕动了几下。
一股精纯到极点的“腐败本源”,经过“凋零”的过滤与“创生”的转化,被藤蔓彻底吸收。
下一秒。
以这根藤蔓为中心,无尽的生机轰然爆发!
无数的嫩芽破土而出,曾经的灰白沙漠,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重新被一望无际的翠绿所复盖。
新的秘境药园,在古神的尸体上,浴火重生。
并且,比之前更加广袤,法则更加稳固。其中新生的植物,天生就对“腐败”与“瘟疫”类的法则,拥有着极高的抗性,甚至……吞噬能力。
做完这一切。
玛娜身上的魔王战裙与灰白发色缓缓褪去,重新恢复了那温柔圣洁的生命炼金术师模样。
她看着眼前重焕生机的药园,翡翠般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明悟。
创造,是为了繁盛。
凋零,亦是为了新生。
这,才是完整的“生命”。
她对着神座的方向,盈盈一拜,脸上露出了恬静而满足的微笑。
第二片战场,肃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