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伊拉娜的脑海里，第一次如此寂静。
那个从相遇开始就一直在她脑子里哗哗个不停、时而神棍时而脱线、危险时比谁都可靠的声音，消失了。
象是被人硬生生抽走了灵魂的一半。
下一刻数据洪流填满了那个空洞。
那是零号被剥离前，强行塞给她的“遗产”——“零式系统”的所有战场推演缓存，以及他那套天马行空的战斗逻辑。
伊拉娜的大脑，在这一瞬间，被迫成为了“铸造者”内核的临时处理器。
她眼中的世界变了。
“神圣裁决”号上每一座近防炮塔的转动角度、冷却时间；能量矩阵内核的能量波动频率；下方每一名钢铁之手战士的心跳和呼吸——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最直观的数据，在她脑中清淅排列。
没有了零号的吐槽和翻译，这些数据冰冷、残酷，却也绝对精准。
她没有崩溃，甚至没有时间去感受悲伤。
因为零号最后的指令在数据流的最顶层，闪铄着红色。
“卡俄斯！行—b计划！”
“b计划？”
地面上，正准备潜入矩阵的卡俄斯身形一顿。他放弃了原定路线，转身，走向那个倒在血泊中，半边身体都被等离子熔化的钢铁之手连长—洛马克斯。
“创造者！您要做什么？！”赫克托的泰坦发出了警告的轰鸣。
卡俄斯没有回答。他走到洛马克斯身前，将枯瘦的手掌按在了洛马克斯那还算完好的额头上。
“以血肉为溶炉，以忠诚为铁砧——”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生命能量，混合着第十一军团万年沉淀的记忆碎片，灌入了洛马克斯的身体！
“呃啊啊啊啊！”
垂死的钢铁之手连长发出了咆哮。
他那被熔化的半边身体，焦黑的血肉下，金色的金属骨骼野蛮生长，崭新的神经束和肌肉纤维疯狂缠绕其上，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复盖。
他不仅伤势痊愈，体内那枚属于钢铁之手的基因种子，在卡俄斯那“人造原体”的力量催化下，正发生着连创造者本人都无法预料的剧烈变异！
洛马克斯猛地从地上站起，他的身高似乎都拔高了几分，双眼中闪铄着刺目的金色光芒。
“我——”他低头看着自己崭新的、一半血肉一半流金的双手，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
“你的血肉之躯，无法承载我的全部力量。”卡俄斯的声音疲惫但有力，“但你的忠诚”可以。维里琉斯以为钥匙是与他同源的，或是与他同级的原体之血。他错了。”
这位活了万年的“创造者”，揭晓了b计划的真相。
“那台文明过滤器”的最高权限，并非基于力量或技术，而是基于一个更底层的逻辑——定义”。审判庭用权威”定义忠诚，而我们要用更纯粹的东西，去复盖它的定义！”
卡俄斯看向洛马克斯，也看向所有幸存的钢铁之手战士。
“一个初代战团的连长，对他的基因之父最原始、最纯粹的忠诚！钥匙”！现在，你就是信号塔，洛马克斯！”
【认知颠复！原来忠诚还能这么用？！这不比什么授权码牛逼多了？！】
一这是如果零号还在，一定会发出的吐槽。
但现在，伊拉娜只是冷静地处理着这条信息，并在战术地图上为洛马克斯标出了最优的突进路线。
获得新力量的洛马克斯没有丝毫尤豫。他举起爆弹枪，发出了一声响彻战场的怒吼：“钢铁之手！曼努斯！随我冲锋！”
“为了基因之父！”
所有钢铁之手战士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他们以洛马克斯为锋矢，组成了一个古老的、
只在战团内部的传说中才存在的冲锋阵型—“戈尔贡之锤”。
他们的每一次踏步，每一次射击，每一次呼吸，都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共鸣。一股无形的、由纯粹意志构成的信号场，以他们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砸向天空中的神殿。
“神圣裁决”号舰桥，那张华丽的“空王座”之上，维里琉斯正闭着双眼，全力从“铸造者”内核中拖拽零号的意识数据。
他能感受到那个意识的顽强。
【就快了——这块黑暗科技时代的瑰宝，即将属于我。】
对于地面上那群钢铁之手的“最后挣扎”，他甚至懒得睁开眼睛。
“为了基因之父—！！！”
洛马克斯的身影如同一颗金色的流星，硬生生撞入了“忠诚烙印”矩阵的防御圈。
他身后，整个“戈尔贡之锤”数组形成的信号场，为他挡开了一切阻碍。
他成功突入了矩阵的内核局域，在那如同祭坛般的中央控制台前，他将自己那只闪耀着流金光芒的手，重重按了上去！
嗡—！
“忠诚烙印”系统接收到了这个信号。
一瞬间，整个矩阵的运转都停滞了。
系统后台，两道最高优先级的指令发生了无法调和的冲突。
【指令a：来源审判庭最高指令集”服从审判庭权威。】
【指令b：来源基因原体级生物信号”追随基因之父。】
系统无法判断，究竟是“审判庭的权威”更忠诚，还是“原体的儿子”更忠诚。
它的逻辑内核陷入混乱。
维里琉斯猛地睁开了眼睛。
对零号灵魂的吸收过程，被打断了！
【我嘞个去！断线重连成功了？！刚才啥情况？我被强制关机查杀了？】
零号的意识如同潮水般回归“铸造者”内核，一瞬间还有点懵。
但下一秒，他就通过伊拉娜共享的战斗记录明白了全局。
【好家伙！b计划居然是这个！用忠诚当root密码黑系统！卡俄斯这老头子可以啊，比我还会玩！】
趁着系统逻辑混乱，维里琉斯控制力减弱，零号的意识数据开始反向夺取了矩阵的部分控制权！
他没有关闭系统。
关了多没意思。
他要做的是——修改程序！
【你想打包带走？行啊，我帮你改个收货地址！】
零号的虚拟嘴角咧到了耳根，他飞速修改着“丰收协议”的目的地坐标—从某个未知的审判庭秘密据点，直接修改为赫菲斯托斯-iv的地心溶炉！
“尊敬的维里琉斯先生，您的快递已由铸造者”为您重新派送，目的地一步到胃”，请查收！”
零号激活了修改后的“丰收协议”！
“神圣裁决”号下方，那座巨大的“忠诚烙印”矩阵，猛地爆发强光！
但光芒没有射向地面，而是反向笼罩了整艘战列舰！
系统混乱的逻辑，在接收到零号修改后的“执行”指令后，做出了最终判定：
【检测到有价值的异端技术造物”——威胁等级：极高——判定目标：神圣裁决”号战列舰——执行丰收协议”——】
维里琉斯的脸上，错愕变成了惊恐。
他发现，他无法停止这个过程。
“不——！”
凄厉的吼声中，庞大的“神圣裁决”号开始被空间法则强行扭曲、折叠、打包。那艘如同移动山脉的巨舰，正在将自己封装成一个发往地心的快递！
就在“神圣裁决”号被完全传送走的前一秒，舰桥上的“空王座”猛然炸开！
一道无法被捕捉的黑色数据流量，从中射出，瞬间没入太空深处，消失不见。
危机——解除了？
不。
一个冰冷的、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却能让所有智慧生物理解其含义的声音，直接在零号的脑中响起：“收割者已至。”
是太空死灵！
紧接着，整个赫菲斯托斯-iv星系的光线，都黯淡了下去。
仿佛有什么东西，屏蔽了恒星。
在星系的边缘，一艘比“神圣裁决”号还要庞大百倍的、月牙型状的巨大战舰，缓缓地脱离了亚空间。
它就那么悬停在那里，如同一道冰冷的死亡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