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嗡——”

沉重的金属呻吟。

铁手脸上的狞笑僵住了，就象加载到百分之九十九的进度条突然卡死。他猛地回头，那只嗡嗡作响的动力拳套还举在半空。

大地，在轻微地颤动。

那台半跪在地的“天罚骑士”，缓缓地，将它那条深陷在地面里的金属膝盖，一寸寸地拔了出来。

站直了。

庞大的阴影，笼罩了铁手。

“淦！淦！淦！强制激活！内核完整度百分之四，能源百分之一点三！这特么跟用爱发电有什么区别？”

零号在“铸造者”内核里尖叫，但传递给外界的，只有冰冷的现实——机甲的独眼闪铄了一下，暗红色的光芒微弱得象是风中残烛。

“开火！开火！给我把它轰成零件！”铁手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他身后的援军，那几台由工程载具改装的简陋战争机器，立刻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天罚骑士”。

“伊拉娜！爬过来！快！”零号的声音又一次在伊拉娜脑中失去了神棍的伪装，“捡上那个调节器！快！”

机甲抬起一只脚，重重地踏在地上。

“轰！”

巨大的震动让伊拉娜从剧痛中惊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看到了那台为她而站起来的巨人，看到了不远处那枚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的能量调节器。

她咬着牙，拖着几乎要断掉的身体奋力爬行。

战争机器开火了。

曳光弹、实心铁坨、简易火箭弹，组成了一道密集的弹幕，呼啸着扑向“天罚骑士”。

机甲只是笨拙地抬起了双臂，交叉在胸前。

“轰轰轰！”

连绵的爆炸将它彻底吞噬。

伊拉娜的心沉到了谷底。

然而，当烟尘散去，骑士机甲依旧站在那里，胸甲和手臂上布满了新的凹痕和焦黑，但它没有倒下。

“机会！”零号吼道。

伊拉娜用尽全身力气，扑了过去，一把将能量调节器死死攥在手里。她不顾一切地朝着机甲的脚边爬去，那里，一道紧急维生信道的舱门已经悄然开启。

她滚了进去。

伊拉娜重新坐上那张由记忆金属构成的驾驶座，座椅贴合她的身形，冰冷的金属操纵杆就在手边。她颤斗着，将那枚能量调节器狠狠地按进了主控台一个预留的凹槽里。

“咔哒。”

驾驶舱内，原本暗淡的古老铭文逐一亮起。

零号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冷静。

但敌人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第二轮炮火齐射，已经近在眼前。

这一次，伊拉娜能通过机甲的传感器，清淅地看到每一发炮弹的轨迹。死亡是如此之近，如此具体。她的心脏狂跳，呼吸停滞，极致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脏。

就是这个！

零号捕捉到了这股强烈的情感波动。

“别怕，伊拉娜！不！去怕！尽情地去恐惧！”零号的声音在她脑中炸响，如同神启，“感受它！让它成为你的眼睛！死亡的千百条道路中，必有一条通往新生！”

“【神话构筑系统】——情感模型【恐惧】——【零式系统】——激活！”

“伪装协议激活——【帝皇塔罗推演逻辑stc】，开始演算！”

一瞬间，伊拉娜的脑海被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冲垮了。

她“看”到了。

她看到机甲被炮弹命中胸口，内核殉爆。

她看到机甲试图躲闪，却被另一发炮弹炸断了腿。

她看到铁手的动力拳套砸穿了驾驶舱，捏碎了她的头骨。

死亡，死亡，还是死亡。成百上千种不同的死亡结局，如同无数块破碎的镜子，在她眼前疯狂闪铄。剧烈的精神冲击让她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看着我，伊拉娜！别在幻觉里迷路！”零号的呐喊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混乱，“抓住那条线！那条唯一的、活下去的线！”

在无数死亡画面的缝隙中，伊拉娜看到了一道微弱的光。

那是一条匪夷所思的轨迹，一个绝不可能的动作。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那冰冷的操纵杆。

在铁手和所有帮派成员惊骇的目光中，面对着必杀的炮火，“天罚骑士”动了。

它没有格挡，也没有后退。

它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身子。

一枚火箭弹擦着它的肩膀飞过，在远处的废墟中爆炸。

它只是轻轻抬了一下腿。

一发沉重的实心铁坨从它的腿下呼啸而过，砸进泥土。

它只是向左平移了半步。

一整排的曳光弹，如同被无形的墙壁隔开，从它身体两侧的空隙中穿过，一发未中。

整个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诡异得如同幻觉的一幕。那台巨大的骑士机甲，仿佛变成了一个幽灵，所有的攻击都从它的“幻影”中穿了过去。

“这……这不可能！”铁手失声喊道。

“看到了吗，伊拉娜？”零号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这就是【零式系统】看到的世界！继续！让他们看看，什么叫预言家！”

伊拉娜已经听不到零号在说什么了。她的眼中，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由无数蓝色线条和红色警示框构成的数据流。她能“看”到敌人每一次扣动扳机的肌肉动作，能“看”到炮弹出膛后零点几秒的飞行轨迹，能“看”到自己活下去的唯一路径。

“天罚骑士”动了。

它以一种与庞大身躯完全不符的、近乎优雅的姿态，冲向一台战争机器。

对方疯狂地向它倾泻着火力。

机甲只是左右摇摆，闲庭信步般地躲开了所有弹幕。它靠近了，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只是伸出巨大的铁拳，轻轻地，敲在了那台战争机器的炮塔连接处。

“咔嚓。”

炮塔旋转机构发出一声脆响，彻底卡死。

接着，它走向第二台。

对方惊恐地后退，却被机甲一脚踹在了履带上。巨大的力量让履带瞬间崩断变形，整台战争机器像瘸了腿的野兽一样原地打转。

在伊拉娜的神奇操作下，“天罚骑士”如同一个外科医生，以最小的动作，最省力的攻击，精准地破坏了每一台战争机器的关节、武器和行动系统。

铁手和他所有的手下，战斗意志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敌人，而是一个能看穿未来的怪物。

最后，“天罚骑士”停在了“铁手”面前。

铁手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那只曾带给他无尽力量的动力拳套，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

与此同时，在巢都底层某个伪装成垃圾堆的秘密工坊里。

考尔呆滞地看着监控屏幕上疯狂滚动的红色数据流。

他那只分析义眼闪铄着前所未有的高频红光，几乎要因为过载而烧毁。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狂热。

“逻辑推演……不……这不是逻辑推演……这是……‘预知’……”

“神皇在上……这台机魂……”

“它在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