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贤者埃拉拉的全息投影，引领着三人进入了巨型采矿车的内核。这里不是驾驶舱，而是一个超乎想象的庞大机库。

与其说这是个前哨站，不如说是一个移动的古董博物馆。

无数来自失落时代的科技造物，被分门别类，整齐地码放在钢铁货架上。有些是完整的战斗机仆骨架，保持着冲锋的姿态，金属骨骼上还残留着能量武器造成的熔痕；有些是散发着荧光的未知水晶，被禁锢在能量力场中，缓缓旋转；还有些是伊拉娜从未见过的、造型奇异的枪械和工具。

考尔的呼吸机发出了一连串急促的“嘶嘶”声，机械肢体以一种微小的幅度颤斗着，那是极度兴奋的信号。

“这……这些……01000010……它们都是真品！”考尔的合成音带着颤音

“嚯，瞧把孩子给激动的，口水都快流到逻辑电路里了。”零号在内部通信里对伊拉娜吐槽。

“只要你们能完成任务，”埃拉拉的合成音打断了零号的吐槽，“这里的许多‘材料’，都可以作为你们的报酬。”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埃拉拉的投影抬起手，她身后的一个机械臂，托着一个圆盘状的、布满复杂纹路的金属设备，缓缓飘到考尔面前，“这件‘静滞力场发生器’，可以在半径五十米的范围内，创造一个绝对的传感器‘黑洞’。任何扫描，无论是热能、声波还是能量波动，都无法穿透。这是潜入行动的完美工具。”

“神圣的造物！”考尔双手捧过那件设备。

“好家伙，”零号的内心警报已经拉成了防空警报，“送礼送个gps定位器，还是带自毁功能的加强版。这大姐是懂人情世故的，就差在上面刻一行字：‘内有惊喜，请在人堆里打开’。”

他扫描了那个设备，【神话构筑系统】的数据库立刻给出了反馈：一个经典的黑暗科技时代诱饵信标。

零号没有出声，反而通过扩音器发出威严的赞许：“收下这份赠礼，我的使徒。这亦是万机之神对你虔诚的考验。”

考尔激动地躬身行礼。

等埃拉拉的投影消失后，零号才在私人频道里悠悠开口：“考尔，演得不错，你刚才差点就信了。”

考尔的动作停住，分析义眼里的红光闪铄不定：“神圣的机魂，您的意思是……”

“意思是，咱俩要是真顶着这玩意去敲卡尔加斯的门，估计前脚刚进院子，后脚天基轨道炮就直接给咱俩连人带机甲气化了。”零号懒洋洋地解释，“这位埃拉拉大贤者，玩的是阳谋。她既希望我们去搞事，又怕我们真的搞出什么她控制不了的大事，所以留了个保险。她不是要我们潜入，她是要我们准确地死在她指定的位置。”

零号将战术计划投射在考尔的义眼视界中：“所以，我们的计划改一改。别用它，把它拆了。分析它的内核频率，然后……我们造一个假的。一个更吸引眼球的假目标。她想看戏，我们就给她演一场。”

在考尔埋首于“山寨”大业的同时，伊拉娜的强化训练也开始了。

机甲驾驶舱内，零号关闭了所有外部感官链接。“神圣推演即将开始。”他用威严的语调宣布，“忘掉外界，现在，这里就是你的整个世界。”

话音刚落，伊拉娜头盔面罩内侧的全息界面亮起，一个按照巨人坟场打造三维仿真地图出现。

伊拉娜还没来得及欣赏这逼真的景象，一个浑身长满甲壳的庞然大物，就从仿真的阴影中扑出——正是当初在矿坑底层，差点将她杀死的变异掘穴兽。

伊拉娜的身体先于理智做出反应，她猛地向后拉动操纵杆，机甲在虚拟空间中跟跄后退。

“你的恐惧，就是你最大的敌人。”零号的声音出现，“在这里，它们杀不死你，但会让你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被支配的无力感。”

掘穴兽的影象刚刚消失，铁腭那张狰狞的、布满铆钉的金属脸庞，就占据了整个视野。紧接着，是齿轮兄弟会那台冒着黑烟的战争机器，无数的炮口对准了她。

这些都是数据构成的画面，却牵动着伊拉娜最真实的记忆。

“不要让恐惧影响你的行动。”零号的指令简洁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伊拉娜在虚拟的圣堂中，一次又一次地面对着自己的梦魇。从最初的慌乱，到麻木的防御，再到最后，她能够面无表情地，用最简洁的动作，在铁腭扑上来之前，一拳打碎他的虚拟头颅。她的战斗本能，正在被这场残酷的仿真训练，打磨得锋利无比。

另一边，考尔也领受了他的独立任务。

零号将一件升级版的【幽灵织物】战衣交给他。这件战衣比之前的更轻薄，表面流动着难以察觉的暗色光纹。除此之外，还有一根由零号设计、考尔亲手打造的外形象一根的探针“万能数据匙”。

“这东西能仿真绝大多数机械神教高阶神甫的权限密语。”零号解释道，“你的任务不是战斗。你是一只幽灵，目标是这里。”

战术地图上，与“第7号数据圣堂”紧邻的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被高亮标出——星语通信塔。

“穿过所有守卫，不要被任何人发现，抵达那里。如果有人看见你，你的任务就失败了，我们所有人都得玩完。”

考尔郑重地接过数据匙。

出发前的最后一刻，在前哨站的整备区，零号向他的两个伙伴，展示了整个计划的全貌。

他调出一副星图，赫菲斯托斯-iv的位置闪铄着红光。

“埃拉拉以为，我们的目标是这里。”零号用光标圈出了“第77号数据圣堂”。“她错了。”

“攻击数据圣堂是佯攻，只是为了吸引他人的注意。”

零号的视角猛地拉远，整个哥特星区的星图铺展开来。他没有停下，继续移动，直到一个无比耀眼的、由数百个稳定世界构成的星域出现在地图中央。

马库拉格。极限战士的家园。

“我们的真正目标，是让考尔潜入星语通信站，把卡尔加斯偷偷研究‘钢铁之魂’的所有证据，打包加密，广播到整个星区。”

伊拉娜和考尔都愣住了。

“掀桌子？”伊拉娜轻声说，她终于理解了零号的疯狂。

“对，掀桌子。”零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卡尔加斯想在他的小黑屋里玩养成游戏，埃拉拉想在旁边看热闹顺便捡便宜。我们不跟他们玩这套过家家。我要让全宇宙都知道，赫菲斯托斯-iv的铸造将军，在研究被严令禁止的、会思考的ai。”

“我们不当棋子，我们要当那个把棋盘踢翻的人。然后，请一位最高、最壮、也最讲规矩的‘蓝色’客人，来帮我们主持公道。”

黎明时分。

“天罚骑士”的机体表面，复盖上了一层由考尔连夜赶制的“热光学迷彩板”，在昏暗的光线下，它看上去就是一堆平平无奇的金属废岩。

考尔穿上了【幽灵织物】战衣，他的身形在阴影中闪铄了一下，便彻底融入了周围的环境。

一人一机，离开了巨大的采矿车，向着巢都中层那片守卫森严的钢铁丛林，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