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空间航行的终点，没有温柔的涟漪，只有粗暴的撕扯。

“迅捷复仇”号象是被从一锅沸腾的彩色油漆里猛地拽了出来。

这里是“血牙旋涡”。

但眼前根本没有什么旋涡，而是一片广无垠的、绿色的“星云”。由无数破碎的太空垃圾、以及浓厚的孢子尘埃混合而成。

成千上万个或大或小的信号在雷达屏幕上疯狂闪铄，象一片得了皮肤病的星图。

【好家伙，宇宙级垃圾分类现场啊。】零号在意识内核里发出了抵达新地图后的第一次点评。

紧接着，通信频道被数十个不同频率的帝国求救信标淹没了。

“这里是x-7矿业殖民地！它们——它们登陆了！救—啊啊啊！”

“运输船‘黄金机遇”号引擎全毁！我们被包围了！为了帝皇

“空间站‘忠诚之环”请求火力支持！重复！请求——”

尖叫、爆炸、和兽人那标志性的“waaagh！”战吼混杂在一起。

“根据阿斯塔特标准作战流程，”钢铁之手连长洛马克斯的通信影象出现在主屏幕上，“我们应集中所有力量，斩首敌军指挥节点。找出‘碎颅者”加兹马格的旗舰，摧毁它，兽人的攻势自会瓦解。”

这是最理智、最高效的战术。零号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逻辑满分，操作满分。教科书般的打法。

伊拉娜没有理会洛马克斯的建议。她瘦削的手指在全息星图上划过，调出了所有求救信号的来源地。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位于星域深处，信号微弱到几乎要熄灭的光点上。

“‘希望之锚”农业世界，”她轻声念出那个名字，“这里有——数百万平民。”

那不是军事要塞，不是工业中心，只是一个为附近几个星系提供食物的农业星球。在任何军事地图上，它的战略价值都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洛马克斯的眉头一皱。“此举极不理智。深入‘血牙旋涡”腹地，去救援一个非战略目标，会将整支舰队置于兽人主力的包围之中。以宝贵的战舰和阿斯塔特的性命去换取平民的存活，这不符合《阿斯塔特圣典》的作战原则。”

【又来了，开始背诵《帝国公务员行为准则》了。】零号在伊拉娜的脑子里吐槽，【兄弟，版本更新了，现在流行人文关怀。】

伊拉娜抬起头，湛蓝的眼眸直视着屏幕上那位钢铁之手的连长。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动摇。

“洛马克斯连长，”她开口，声音通过舰内广播系统，传达到了舰队的每一艘船上，“第十一军团为一切值得守护之物而战。而生命，是第一顺位。”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宣布：“‘迅捷复仇’号，变更航线。目标，‘希望之锚”！”

舰桥内这是伊拉娜第一次，以第十一军团指挥官的身份，公然违背了帝国战争机器运行了万年的冰冷逻辑。

【a爆了我的娜！】零号在心里吹了声口哨，【虽然这一下可能把咱们的友军变成敌人，但帅是一辈子的事！】

洛马克斯的影象沉默着，他那张岩石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通信频道里，响起了“天罚骑士”机魂那古老而威严的声音。

没有劝说，没有争辩。零号只是将一段从“铸造者”内核深处调取出的、被数据尘埃复盖的古老录像，直接传输了过去。

画面闪铄，充满了雪花点。那是在一个陌生的、燃烧着的世界。数不清的、造型狞的异形如同潮水般涌来。而在它们与后方庞大的平民撤离舰船之间，十几台银色的、

与“天罚骑士”同源的机甲，组成了一道钢铁防线。

它们没有后退一步，用自己的身躯硬扛着数倍于己的炮火，为平民的撤离争取着每一秒。爆炸的光焰吞噬了一台又一台机甲，但防线从未崩溃。

画面的最后，零号只说了一句话。

“这，就是我们的圣典。”

洛马克斯看着那段无声的录像，久久没有言语。最终，他关闭了通信。

舰桥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伊拉娜的命令已经下达，但盟友的沉默，让这趟航程的前景蒙上了一层阴影。

然而，片刻之后，雷达官有些不敢相信地报告道：“指挥官“不屈信念”号—

它的引擎激活了，它————它跟上了我们的航线！”

那艘通体黑的打击巡洋舰，如同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缓缓调转船头，跟在了“迅捷复仇”号的侧后方。

洛马克斯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反对。他以他自己的方式，做出了选择。

他要亲眼见证，这条被他视为“异端”的道路，究竟会通往荣耀，还是灭亡。

【总算把这个顽固的老铁块说服了。】零号松了口气，【虽然感觉他更象是想看咱们怎么死——算了，跟过来就行。】

舰队重新启航，向着那片更深的黑暗与绝望驶去。

而在维修船坞，赫克托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他的新工作中。他那半人马的形态和四条机械臂让他成为了效率的化身，他一边处理着海量数据，一边哼唱着自己改编的《机魂赞美诗》，内容全是关于零号的“神谕”。

突然，他的一条手臂停了下来。

“伟大的机魂大人，”他通过内部频道向零号汇报，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我截获并破译了一部分兽人的通信—·很奇怪，它们似乎——并非在无差别攻击。”

屏幕上，他调出了一份数据流。经过他翻译的兽人语零零散散地显示出来。

“好东西在“锚”上—”

“—老大说等‘那个出来—起抢—

零号的内核处理器飞速运转。

【不是无脑进攻，而是在‘希望之锚’的轨道上有目的性地集结？它们在等什么东西？】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救援任务了。

【这帮绿皮怎么回事？点出“钓鱼执法’的科技树了？剧本不对啊！】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响彻了整支舰队！

“警告！侦测到大量敌方单位跃迁信号！就在我们前方！”

主舷窗外，虚空被撕开一道道裂口，十几艘由小行星、废弃工业设施和战舰残骸胡乱焊接而成的兽人舰船挤了出来。

第十一军团的忠诚试炼，第一场战斗，以一种他们最不希望的方式，被动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