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托的意识坠入一片无垠的深红,这里不是冰冷的数据洪流,也不是逻辑构筑的虚拟空间。
这里是一片战场。
永恒的、正在燃烧的战场。
崩塌的哥特式建筑如同垂死的巨人,天空被防空炮的火线撕扯得支离破碎,混沌泰坦的亵读咆哮与忠诚引擎的愤怒长啸交织成一首万年未曾停歇的战争交响曲。
在这片幻象的中心,一台战犬级泰坦傲然屹立。它的装甲上刻满了伤痕,每一道都诉说着一场惨烈的厮杀。
【好家伙,这哥们儿是把自己卡在游戏cg里一万年没出来吗?】零号的意识内核作为一个纯粹的观察者,被动地接收着这股庞大的信息流,【这画质,这音效,比21世纪的顶级大作还顶。就是这剧情好象是无限循环的。】
在赫克托的感知中,那台幻影泰坦的驾驶舱打开了。走出来的并非数据聚合体,而是一位身着华丽制服、面容如同大理石雕像般坚毅的中年男人。他是这台泰坦初代驾驶员的记忆残响。
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赫克托那微弱的灵魂之火,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燃烧了方年的愤怒与厌倦。
“又一个窃贼。”他的声音在整个精神世界回响,带着金属的质感与战场的硝烟,“又一个试图染指‘忠诚誓言”荣耀的亵读者。”
话音未落,整个世界活了过来。
记忆中那些早已被击败的混沌骑士、咆哮的恶魔引擎、乃至从天而降的轨道轰炸,都将赫克托那小小的意识体作为唯一的宣泄口。
爆炸的洪流淹没了赫克托,但他没有反抗,也没有逃避。
他只是静静地承受着。
【不是,兄弟,你倒是开个挂啊!】零号看得cpu直抽抽,【这时候不该爆种喊一句“我可是要成为泰坦王的男人”然后反杀吗?你搁这儿玩苦肉计呢?】
在泰坦机魂那狂暴的攻击中,赫克托没有反抗,而是选择分享。
他将自己短暂而卑微的一生,化作一幅幅画卷,在这片燃烧的战场上徐徐展开。
巢都底层“锈蚀深渊”的黑暗与饥饿。
为了一个发霉面包而与野狗争食的狼狐。
第一次见到考尔时,对那些闪亮机械义体发自内心的向往与敬畏。
成为学徒后,因为记错一个符文而被罚擦拭伺服颅骨一整天的委屈。
以及最后,在b-7区,为了守护那些素不相识的平民,选择用自己新生的躯体挡在敌人面前的决然。
没有波澜壮阔的史诗,没有扭转战局的伟业。
有的,只是一个凡人在泥泞中挣扎求生,并最终选择守护他人的故事。
泰坦机魂的攻击,迟滞了。
那铺天盖地的炮火幻象变得稀疏,咆哮的恶魔引擎也发出了困惑的低吼。
它在这卑微的记忆中,看到了某种熟悉的东西,与它那位早已化为枯骨的初代主人,如出一辙的品质一一忠诚,牺牲,以及对“守护”二字近乎偏执的执着。
但还不够。
万年的孤独与战败的耻辱,象一层厚厚的冰壳,封锁着它的内核。它见过了太多的死亡与背叛,不再轻易相信任何外来的灵魂。
【靠,这老古董油盐不进啊。】零号感觉有点棘手,【感动是感动了,但就是不给开门。这跟给渣女看了你十八页的表白信,结果她回你一句“你是个好人’有啥区别?】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一股全新的力量从赫克托的灵魂深处苏醒了。
是那枚金色的基因种子。
它不再是沉睡的符文,而是化作了一轮微缩的太阳,散发出纯粹而温暖的光芒。一股意志从光芒中流淌而出,直接烙印在泰坦机魂的感知中。
“铸就于溶炉,守护至终焉。”
这股意志不带任何强迫与命令的意味,它更象是一种邀请。
一种来自失落兄弟的、跨越万年的邀请。
它并非要取代泰坦机魂,而是问它:
【你愿意成为更伟大之物的一部分吗?】
泰坦机魂那万年不变的执念,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它在这股意志中,感受到了超越“忠诚”的、更深层次的东西一一对“希望”的渴望。
冰壳,裂开了一道缝隙。
它不再攻击,而是向赫克托展示了自己尘封的、最后的记忆。
画面中,“忠诚誓言”号泰坦并非在与混沌作战。它的身后,是正在紧急撤离的大量平民运输船。而在它的前方,一支悬挂着“”字徽记的帝国舰队,正将它们那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刚刚为它们清扫完敌人的友军。
背叛。
最彻底、最无情的背叛。
“忠诚誓言”号在掩护了最后一艘运输船跃迁后,被来自背后的“友军”齐射,无声地陨落在冰冷的宇宙中。
【涂!我就知道!】零号的数据流瞬间沸腾,【是审判庭!这帮老阴逼!我就知道这帮家伙没一个好东西!打外战畏畏缩缩,打自己人重拳出击!这才是40k宇宙的醍醐味啊!】
赫克托终于理解了这台古老战争机器那无尽的愤怒与不甘。
他不再试图说服,灵魂之火在他的意志下熊熊燃烧。他以第十一军团第一位新生阿斯塔特的名义,向这孤独的灵魂,立下了自己的誓言:
“我,继承汝之意志。找出背叛的真相,让所有背死后,你必须与我一同,为帝国的未来而战!”
誓言,成立了。
万年的执念,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泰坦机魂放弃了所有抵抗,主动向赫克托的灵魂与那枚金色的基因种子,开了自己的内核。
一个新生,一个古老,两个孤独的灵魂,在基因种子的光芒中开始交织、融合。
外界,“巨兽之眠”星云中。
那台半嵌在小行星里、沉寂了万年的战犬级泰坦,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光芒是如此耀眼,甚至短暂地驱散了周围的星云尘埃。
在钢铁之手与伊拉娜等人震撼的注视下,奇迹正在发生。
泰坦体表那些的伤口、破损的装甲,在金光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重组。古老的、早已被历史除名的“忠诚誓言”军团纹章旁,一个全新的徽记缓缓浮现一一螺旋与齿轮结合的、属于第十一军团的徽记。
“喻一一”
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喻鸣后,泰坦那独眼状的光学传感器,重新亮起。
但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像征着愤怒与警剔的红色。
而是与赫克托的义眼,完全相同的、像征着逻辑与希望的深邃蓝色。
一个全新的声音,通过广域通信器,响彻了整个舰队频道。那声音融合了赫克托的电辅音与泰坦机魂的古老轰鸣,既年轻又苍老,既谦卑又威严。
“‘忠诚誓言’已逝。”
“自今日起,我为‘守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