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青牛轻咳一声,将新调制的药膏递给黛绮丝:\"夫人,该换药了。
金蚕丝已开始与血肉融合,接下来七日最为关键。\"
黛绮丝接过药碗,里面青绿色的药膏散发着苦涩的清香。
胡青牛捻着胡须,目光复杂地看着石床上伤痕累累的男人:\"范教主的容貌已毁二十年,金蚕蛊虽能重塑肌理,却无法让他回到从前。\"
范遥突然睁开眼睛,那只完好的右眼里闪过一丝自嘲:\"胡先生说笑了。
石室内一时寂静。张无忌站在门外,手中捧着新煎好的汤药,进退两难。
他看见范遥残缺的左耳微微抽动,那是他情绪波动的征兆。
他艰难地抬起手臂,指向自己扭曲的鼻梁和缺失的左耳,\"这些伤疤下,每一寸骨头都被打断重接。
她一把扯下脸上的轻纱,露出眼角细密的纹路,\"看看我,范遥!二十年了,我们都老了!\"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两人之间。范遥怔怔地看着黛绮丝眼角的皱纹,那里藏着多少他错过的岁月。
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她抱着小昭站在船头向他挥手告别的样子,那时阳光洒在她的紫衣上,美得让他心碎。
胡青牛悄悄退到一旁,开始整理银针。岳母,范兄该服药了。\"
黛绮丝深吸一口气,接过药碗。当她俯身扶起范遥时,一滴泪落在他的锁骨上。
她命令道,声音却柔软下来。
范遥顺从地张开嘴,药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
更苦涩的是心中翻涌的回忆——那些他独自在汝阳王府地牢里度过的日夜,那些听闻黛绮丝消息时既欣喜又痛苦的时刻。
胡青牛的声音将范遥拉回现实。
老人手中的银针泛着寒光,针尾缠绕的金蚕丝在烛火下闪烁。
范遥点点头,重新咬住软木。
当银针刺入皮肤时,他浑身肌肉绷紧如弓弦。
黛绮丝突然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的力度让他分不清是安慰还是惩罚。
黛绮丝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只有他能听见,\"我梦到过你一次。你站在血海里,脸上全是伤。\"
范遥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那个雨夜,他在汝阳王府接到密报说黛绮丝遇袭,连夜赶往灵蛇岛却只看到满船血迹。
他在雨中跪了整夜,脸上的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
但已经晚了。
范遥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溅在黛绮丝的紫衣上,如雪地红梅。
张无忌急忙上前点了他几处大穴,胡青牛迅速换了根细如牛毛的金针。
黛绮丝却一动不动,只是更紧地握住范遥的手:\"让他说。\"
范遥喘息着,感到金蚕丝在皮下灼烧。
他看向黛绮丝倔强的眉眼,忽然明白自己再也无法逃避。你想知道什么?\"
月光西移,石室内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范遥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忍痛的抽气声。
他讲述自己如何发现成昆的阴谋,如何决定潜入汝阳王府;讲述他如何在自毁容貌前,偷偷去灵蛇岛远远看了她和小昭最后一眼。
黛绮丝的手微微发抖。
她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毫无预兆的暴雨天,原本计划留在港口的她突然决定带小昭出海。
现在想来,竟是冥冥中的天意。
他示意张无忌一起退出石室,将空间留给这对历经沧桑的故人。
当石门关上的一刻,黛绮丝突然俯身抱住了范遥。
眼泪浸湿了他新生的肌肤,滚烫如岩浆。你以为这样就是对我好?\"
范遥僵住了。
二十年来,他第一次允许自己回抱她。
当他的手臂环住黛绮丝的腰身时,仿佛抱住了所有错过的岁月。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
张无忌和胡青牛站在竹林中,听着石室内隐约的啜泣声。
胡青牛摩挲着手中的玉盒,里面是王月敏送来的千年雪参。
石室内,黛绮丝轻轻抚摸着范遥新生的肌肤,那里正在形成一种奇特的纹路,如同金色的蛛网。
黛绮丝凝视着他初现轮廓的新面容——高挺的鼻梁上横亘着淡淡的金纹,左颊的凹陷被金蚕丝填充出优雅的弧度,就连缺失的左耳也被重塑成一种独特的形状。
这不是她记忆中的范遥,却莫名让她心跳加速。
她说那个总给她带蜜饯的范叔叔是世上最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