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刺骨的寒风将白日融化的积雪再次冻结,形成了一层坚固的薄冰。
李觉披着棉衣,用脚在冰面上跺了跺,他就不明白了,这雪怎么就会化,还流出去让人发现!
也怪那晚走的太急,没顾虑到这点,不然定要把场地好好收拾下,这样说不定就能再拖上几天才会被人发现!
唉!说到底还是没有经验啊!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就要多注意这点!
这一票活干的虽然有些遐疵,但整体上还是不错的,尤其是自己思虑周全,当晚不顾众人的反对,趁着暴风雪赶了回来。
那夜的雪很大,足以掩去自己这些人的痕迹!
而且也正是因为这场大雪,所有人都躲回家里去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这一次出手收获也不小,粮食、钱财、御寒的衣物都有了,这就能安心的熬过这个冬天了!
他也是没想到佛祖竟然赏赐了自己这帮人这么多的好东西,省着点用,来年兴许还能用剩下的钱做点事,免得以后还要经历这般的无助!
可是做什么事呢?
西夏本就物资匮乏,有好事哪能轮的到他们!
边境的傕场倒是有不少大宋那边来的好东西,若是能弄些回来倒卖,倒是一笔好买卖,可这种事他能想到,那些达官显贵同样也能想到,又哪能轮到他,甚至他连傕场都进不去。
李觉回头看了一眼破屋中欢声笑语的流民,他忽然感到肩上的压力很大!
经过那晚的事后,这些人对自己更加信服了,尤其是在得知那晚有许多流民被冻死之后,他在这群人中也形成了绝对的威望!
他清楚自己这威望不是凭空来的,而是因为他们相信自己能带着他们活下去!
可如今西夏的局势,想要养活这么多人,又是何其难!
要不还是把钱分了,大家各谋生路吧!
李觉想不出好的生路,不由有些泄气,可这个放弃的念头一起,他又有些不甘心,想到在寺院中得到的那些钱财物资,心头就是一片火热。
只用了一晚,就得到了足以让他们这些人生活数年的财富。
似乎没有什么买卖能比得过这个吧!
要不再干一票?
反正都是佛祖的恩赐!
正思虑间,忽然一个声音传来过来:“都说饱暖思淫欲,你现在可是在想美娇娘!”
“谁!圣……圣使!”
李觉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人指点自己的圣使,慌忙又跪地行礼:“信徒拜见圣使!”
王冈堂而皇之的受了这一拜,而后抬抬手道:“起来吧!”
“谢圣使!”李觉依言起身,神态躬敬道:“小的要多谢圣使那日的指点,我去把其他人叫来给圣使磕头道谢!”
说着李觉就要去叫人。
“不用了!”王冈神色淡然的摆摆手道:“我这些来只为交待你几句话,说完就走,不用麻烦!”
“是,请圣使吩咐!”李觉躬敬垂首。
“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你们大难临头了!”王冈开口就是石破天惊的一句。
“什么!”李觉心中一惊,慌忙问道:“圣使所言大难是指何事?还是明示!”
“自然是达叶寺的血案了!”王冈摇摇头叹息道:“你们竟然把寺里的僧人全给杀了,当真是惨无人道!”
李觉眼神慌乱,急忙道:“可是我们是按着圣使的吩咐去做的!”
王冈眉头一皱道:“休要胡言乱语,我让你们去取粮食,又何尝让你们杀人了!”
“可……可是……”李觉闻言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你确实没让我们杀人,可不杀他们能给粮食?不杀他们不会报复?这不是说便宜话吗!
“罢了!既然这事做下了,那便做了!”王冈一挥手揭过这个话题,满面慈悲的说道:“你们虽然手段狠辣了些,但也是按着佛祖的意思去做的,这事不损害你们的功德,死后依旧可以去极乐世界!”
李觉松了口气,又行礼致歉道:“方才小的慌不择言,还请圣使恕罪!只是不知圣使所说大难临头又是何故?”
王冈双手合十道:“我佛慈悲,自然不会怪罪你们,但尔等毕竟身处红尘俗世,当地的官府却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如今你们恐有杀身之祸!”
“不……不会吧!”李觉神色一僵,旋即又想起自己所做的准备,心中又涌现一丝底气,干笑道:“我等低贱之人,官府一时怕是查不到我们吧!”
王冈看着他,上下一番打量,摇摇头道:“你们应该是那日大雪,连夜赶回来的吧!你以为你们的踪迹全被大雪清扫了?”
李觉闻言脸色就是一白,心中的依仗竟然被他一口道破,他眼神躲闪,颤声道:“难不成还有所遗漏?”
王冈叹道:“这件事你原本想的是不错的!但破绽太多,你就能确定沿途之中,没有一个人发现你们?”
李觉张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谁能保证,但那日大雪视线不好,便是有人欠嗖嗖的没有回家躲雪,估计也认不出他们的身份吧!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王冈又伸手指了指李觉身上的棉衣,继续说道:“你若只拿钱财,说不得官府会以为这是过路强人所为,可你们偏偏把粮食和衣物都拿走了,这就给了官府两个信息,一个是你们很穷,第二个是你们人很多!”
“能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一个是山贼,一个是你们这些流民!”王冈顿了一下,看着李觉发白的脸色,淡淡道:“哪个山贼敢闯进兴庆府打劫?”
李觉身子忍不住晃了一下,颤声道:“兴许是城中的那些青皮无赖……”
“有区别吗?”王冈讥诮一笑,叹息道:“在官府眼里,你们是一样的!而只要有了怀疑目标,你觉得你们还能藏的住吗?那日大雪冻死流民数百,你们这里竟然一个都没有死,还有吃有喝,面色红润,你说官府能不能查到你们?”
李觉再也扛不住了,匍匐在地哀求了起来:“请圣使救我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