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来这套。”
路明非盯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哥哥啊。
路鸣泽的笑容愈发璨烂,眼底流转着金色的微光,“我知道哥哥你怜惜陈墨瞳,但她身上有黑王器官是不争的事实。”
“与其让她在外面像无头苍蝇一样逃窜,面临未知的危险,还不如由哥哥你自己牢牢将其掌握在手中。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既保障了陈墨瞳的安全,也没有让珍贵的遗产落入他人之手。”
“话不是这么说的,”路明非摇了摇头,态度坚决,“诺诺学姐的人身安全,自有卡塞尔学院介入处理。”
“卡塞尔?”
路鸣泽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加图索家是卡塞尔学院校董会的董事之一,让陈墨瞳独自回卡塞尔,难道不是自投罗网?”
“还有昂热那个老东西,”路鸣泽冷笑,“他为了屠龙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就在这时,路明非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昂热校长。
说曹操曹操到,他看了一眼表情无辜的路鸣泽,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昂热带着英伦腔调却异常严肃的声音,比平时少了几分慵懒,多了几分锐利:
“明非,我刚刚看到一个非常有趣的视频。告诉我,陈墨瞳同学,现在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是的,校长,她在我这里。”
昂热似乎在电话那头微微松了口气,但语气依旧不容置疑。
“很好。待在那里,不要轻举妄动,我已经在专机上,马上抵达滨海。”音带着告诫,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你们能处理的范畴,交给我。”
昂热放下手机,看着窗外,这架与奥丁座驾同名的“斯莱普尼尔”的钢铁巨兽穿破云层,天光乍泄,穹盖蓝得澄澈。
尽管华夏混血种自成一派,不受秘党管辖,但没想到他们现在胆子竟然大到这种地步,敢把爪子伸到黑王身上,还要用它来挖昂热的墙角。
陈家是一定要去一趟的,昂热心里默想,有些混血种就是安逸惯了,把屠龙当成一桩有利可图的生意,丢失了最初的信念。
他作为老人,有必要敲打敲打这些小辈。
但还是先去路明非那里确认一下才行,他还那么年轻,对这种众目睽睽下打了世家的脸后潇洒离去的后续处理没什么经验。
昂热有。
咚咚咚。
路明非站在客房门外,指节在深色木门上叩出沉闷的声响。
他能听见门内传来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还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吸气,象是有人正通过猫眼向外窥探。
奥特听力,小子。
门锁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淅,门开了条缝,诺诺的脸在阴影里显得格外苍白。
她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件丝质睡裙,肩头随意搭着件外套,赤着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的红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眼底带着未褪尽的惊惶,像只被困在陷阱里的红狐。
“怎么了?”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手指紧紧攥着门把,指节泛白。
路明非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刻意放轻了声音:“不用这么紧张。”
“校长看到视频了,正在往滨海赶。”
路明非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我来是想问问你的意思,是跟校长回卡塞尔,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诺诺怔住了,目光游移不定。
“加图索家虽然是校董之一,”路明非继续说道,语气平静,
“但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你动手,在校董们的互相牵制下,卡塞尔对你来说应该是安全的。”
安全。
听见这个词,她不自觉地攥紧拳头,诺诺忽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撞进路明非眼里,“那晚你说会保护我是真的吗?”
“当然。”
他的回答没有一丝尤豫,就象那晚在宴会上握住她的手时一样坚定。
“那我留在这里。”诺诺的声音很轻,“这里才是我想呆的地方。”
她忽然想起那晚苏恩曦和酒德麻衣的对话,那些关于命运、关于分担的言语,此刻都清淅起来。
她发现自己其实不需要更多时间,当路明非给出另一个选项时,她的心反而悬在了半空,无处安放,就象是站在悬崖边,明明有更安全的路可走,却偏偏要选择那条最危险的。
记忆里宴会厅里璀灿的水晶吊灯,父亲那张带着算计笑容的脸,还有路明非攥着她的手时传来的温度。
他带着她撞碎世界的桎梏,黄金瞳在夜色中燃烧如炬,被他紧紧牵着的感觉真好,好象跟着他,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那一刻,她不是陈家的棋子,不是加图索家公子的女朋友,只是被紧紧保护着的诺诺。
这个念头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在这个宇宙,是路明非救了她。
那在某个遥远的、她永远无法抵达的时空里,会不会有一个陈墨瞳,也曾将路明非从那个他认为是噩梦的地方拽出来?
会不会有一个她,能够在他最无助的时候,象一束光那样照进他灰暗的人生?
这个无解的疑问像流星划过心底,她看着路明非,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眼角却有些发酸。
路明非轻轻点头,“好。”声音平静却令人安心,“等校长来了,我会跟他说。”
窗外的天光渐渐明亮,城市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不久,路明非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接通电话,昂热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已经到滨海了,发个地址给我。”
地址发出后不过半小时,门铃清脆地响起,路明非打开门,一位身着定制西装的高大身影立在门外。
昂热银灰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手中把玩着一支未点燃的古巴雪茄,嘴角挂着标志性的优雅微笑。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明非?”
他微微挑眉,目光已经越过路明非的肩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公寓内的陈设。
“校长请进。”
路明非侧开身子,昂热信步走进客厅,象一位鉴赏家般环顾四周。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沙发扶手,“不得不说,作为卡塞尔的s级,你的居住环境未免太过简约了。”
他转身看向路明非,眼中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我觉得有责任带你体验一下什么才是配得上s级的生活。毕竟,”
他微微倾身,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我可不想哪天你被哪个世家用一顿饭就骗走了。”
路明非无奈地笑了笑:“校长,我不会因为这点诱惑就”
“年轻人总是这么说。”
昂热轻轻摇头,从西装内袋取出银质雪茄剪,“你才多大年纪,见过多少世面?这个世界的繁华,远比你想的要迷人,也要危险得多。”
他修剪雪茄的动作优雅从容,与电话里那个严肃的校长判若两人。
直到雪茄被妥善收起,昂热才将目光转向一直静立在一旁的诺诺。“那么,陈墨瞳同学,”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
“你的决定呢?是结束后跟我回卡塞尔,还是继续留在明非这里?”
诺诺抬起头,红发在晨光中象一团燃烧的火焰,“我要留下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昂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我也理解。”
他缓缓道,“黑王遗产的消息已经传开,现在的卡塞尔确实不能说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即便是校董会内部,也难免有人会对这份力量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他转向路明非,神情变得严肃:“不过,明非,你要格外小心。现在全世界混血种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难保不会有丧心病狂之徒挺而走险。”
“我明白。”路明非郑重点头。
昂热最后看了眼简约的客厅,轻轻叹了口气:“好了,开心的事情讲完,老头子我要去发发火了。”
深夏的烈日在陈氏老宅的庭院里蒸腾起滚滚热浪,葱郁的槐树枝叶低垂,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碎影,蝉鸣声嘶力竭,吵得本就燥热的心更加烦闷。
陈成负手立于廊下,身上的白衫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背上。
他望着庭院中央那方荷花池,粉荷在烈日下蔫蔫地卷着边,一如他此刻焦灼的心绪。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踏在滚烫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家主。”身着薄绸劲装的男人在五步外停驻,躬身时额角的汗珠滴落在石面上,
“遵照您的指示,我们已全面接管了各口岸的混血种监察工作,所有试图蒙混过关的异种都已清理干净。”
陈成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手中的折扇快速摇动,却扇不去心头的烦躁。
“海关那边也已打点妥当,现在就算是正统想要安插眼线,也得先问过我们陈家的意思。”
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掠过陈成的嘴角。
很好,这道防线一旦创建,那些觊觎黑王遗产的宵小就不足为惧。
他缓缓转身,
“卡塞尔方面有什么动静?”
“据在学院的弟子回报,昂热校长正在进行一项绝密行动,短期内应该无暇他顾。”
陈成眼中的阴霾终于散开些许,他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表壳在烈日下泛着金光。
这个老东西既然被牵制,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来收拾残局,路明非没有接受交易,事情就还有转寰的馀地。
“下去吧。”他挥了挥手里的折扇,“继续监视,有任何异动,立即回报。”
望着属下离去的背影,陈成深深吸了一口气,灼热的空气烫得他喉咙发痛,却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
这场风波终将过去,陈家依然是那个盘踞东方的古老世家。
他踱步穿过庭院,荷塘里蒸腾起的水汽裹挟着花香,闻起来十分香甜,老宅的大门缓缓开启,又在他身后沉重地合拢,将盛夏的酷热隔绝在外。
然而,就在他踏进书房的刹那,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那张传承了七代的紫檀木八仙桌旁,不知何时坐着一个银发老人。
陈成的心脏骤然收紧,血液仿佛凝固。
他眼睁睁看着这个本应在千里之外的男人执起桌上的青瓷茶壶,慢条斯理地往杯中斟茶。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老人锐利的侧脸,却遮不住那双眼睛里压抑的怒意。
“好茶。”昂热轻呷一口,白瓷杯在他指间显得格外脆弱,“武夷山的大红袍,至少有五十年了,你倒是懂得享受。”
“别来无恙啊,陈家主。”
陈成的喉结上下滚动,强撑着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确实好久不见。经年一别,昂热校长真是风采不减啊。”
“风采不减?”昂热轻笑一声,将茶杯轻轻放回桌面,杯底与桌面接触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可我怎么觉得,有些人已经忘了我的什么风采,把我当成个年过期颐,连刀都握不住的老头子了?”
陈成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当然记得,那些关于昂热的传说在混血种的世界里流传已久。
这个看似优雅的英国绅士,实则是行走在时间中的死神。
“昂热校长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陈成继续装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微微颤斗的指尖出卖了他。
昂热缓缓起身,西装革履的他与这间中式书房格格不入。
他踱步至墙边,目光掠过博古架上的古玩珍品,最终停留在一把清代腰刀上。
“指教谈不上。”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腰刀的鎏金装具,“只是听说陈家主最近在打我们卡塞尔学生的主意,特地过来问问情况。”
陈成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知道吗,陈成?”
昂热突然转身,那双苍老却锐利如鹰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在我一百三十年的生命中,有一个原则始终未变——任何人,任何家族,只要敢动卡塞尔的学生,就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