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车场，林柚坐在车子的后座，季临和苏瑾并肩站在车门外，两人颀长的身影被头顶灯光拉长，投射在地面上。
她的包包里此刻莫明其妙地又多了一张卡，刚才好说歹说，才把苏瑾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钱包强硬地推回他怀里，车钥匙也几乎是“怼”回了他手中。
可那张被他眼疾手快抽出来的银行卡，最终还是没能推拒掉，此刻正静静躺在她的钱包深处。
林柚有些无奈地抬手，用指节轻轻蹭了蹭自己的脸颊，这可真不是她想拿的。
实在是某人那固执又委屈巴巴的眼神，像只被雨打湿的小狗一样，让她完全招架不住，最终也只能在无声的对峙中败下阵来，‘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这份烫手的“心意”。
沉默此刻就坐在她身侧，他微侧过身，目光平静地投向车窗外站着的两人，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太多情绪。
他似乎刚从某个重要场合抽身，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依旧笔挺，衬得肩线宽阔利落，领带一丝不苟地系在领口。
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浓厚倦怠，连带着他周身那惯有的沉稳气场都带上了一种低压的疏离感。
他的视线在季临身上停留一瞬，随后又淡淡扫过一旁的苏瑾，搭在膝盖上的修长手指细微动了一下，随后他才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清淅地穿透车窗：“时间不早了。”
他停顿了一下，开门见山地表明去意：“今天有些乏了，就不多聊了，先走了。”
他的确是很累，昨晚连夜赶往z省签署一个关键合作，几乎没合眼，今天又掐着点飞回b市。
就在刚刚驱车前来接她的路上，还挤时间开完了一场在线会议。
紧绷的神经在任务完成后松懈下来，此刻只剩下沉沉的疲惫感，确实没有多馀的精力来应付车外这两位。
季临挑了挑眉，目光精准地落在对方眼下那抹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清淅可见的乌青上。
“老沉。”他开口，话里带着点明知故问：“听说你昨晚还在外地出差，今天就赶着飞回来？啧啧，你这行程排得怪辛苦的啊？”
他话锋一转，笑嘻嘻地提议：“我看你累得够呛，要不柚子今天还是在我那儿？你自己也好回去踏踏实实睡个好觉，养养精神？”
沉默只是唇角极轻地勾了一下，那笑容浅淡得几乎看不见，转瞬即逝。
“多谢关心。”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但就不必麻烦了。”
说完，他不再给季临多言的机会，目光转向身旁的少女，自然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
“乖。”他的语气温和下来：“和他们打声招呼，我们该回家了。”
“家”这个字眼，被他用得极其自然。
林柚眨了眨眼，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热触感，她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车外两个男人，视线在两人的脸上掠过。
季临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嘴角撇着，带着点“我就知道会这样”的不爽，苏瑾则紧紧抿着唇，下腭线绷得死紧，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她又用馀光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此刻已经微微阖上眼睑的沉默，最终还是扬起一个浅淡的笑容，朝着窗外挥了挥手，语气放得轻快自然：“季临，苏瑾，你们也快些回去休息吧，时间真的不早了。”
顿了顿，才又道：“那我就先走啦，你们回去路上开心小心，注意安全，拜拜啦。”
季临看着她这副“乖顺”听从沉默安排、甚至不忘叮嘱他们安全的样子，忍不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哼笑。
这小没良心的，今晚的“新欢”一来，他们两个“陪吃陪喝”的“旧爱”立刻就被抛到脑后了。
他撇了撇嘴，双手插回裤兜，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神里掠过淡淡的落寞之色。
苏瑾这次没有再开口说什么挽留或反驳的话，只是定定地看着车内的林柚，他没有刻意流露出委屈或是不舍。
但那过于专注的目光，以及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沉寂气息，莫名就透着一股无声的孤寂感，像被独自留在原地的影子。
林柚心头微动，尤豫了片刻，还是低头在自己随身的小包包里摸索了一下，很快掏出两块独立包装的水果硬糖。
她将手伸出车窗外，摊开白淅的掌心，露出两颗小小的彩色糖果，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些：“喏，给，这糖挺好吃的，还能清新一下口腔，刚刚吃的油腻，吃一颗这个刚刚好。”
季临反应极快，唇角的弧度重新扬，带着点“抢到就是赚到”的得意，立刻伸手从她掌心精准地拈走了那颗紫色包装的糖。
“谢了，小柚子。”他晃了晃手中的糖。
苏瑾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才缓缓伸出手，动作有些迟缓，将那颗粉色的糖果轻轻包裹在自己微凉的掌心里。
林柚收回手，对着两人最后笑了笑，但还没等她再多说什么，车窗便已经无声地缓缓升起，隔绝了内外的视线。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出车位，很快便将站在原地目送的两人身影，连同那片昏黄的灯光，远远地抛在了后方，直至彻底消失在后视镜的视野里。
车内瞬间恢复了极致的安静，林柚不自觉地捏了捏手里的包包，她转过头，看向身侧闭目养神的男人。
他似乎真的睡着了，头后仰靠在椅背上，呼吸均匀而绵长，只是眉心依旧紧蹙着。
她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目光描摹过他英挺却难掩倦色的侧脸轮廓，就在她准备收回视线，望向窗外流动的城市夜景时。
身边的男人薄唇微启，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内猝不及防地响起，带着些许的沙哑，却依然清淅： “一直看我，是有话想说？”
他并未睁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却精准地感知到了她刚才那无声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