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压低声音,快速部署。
“你先别露面了。我跟杨二再去一趟,我俩去确认确认。”
“还有!”杨大略一沉吟。
“立刻去把这件事通知给杨三几个,告诉他们做好准备,嘴要严!”
“还要告诉他们,从今天起,给我死死盯住这个盐商!”
“他住在哪里?每天去哪里?见了什么人?尤其是和官府的人有没有接触?说了什么话?”
“哪怕他放个屁,也得给我闻出味儿来记下来!”
“这难度有些大!”杨五挠了挠头。
“那就远远地盯着!前提是绝不能让他和他的人发现!”
“一旦被发现,立刻撤!”
杨大有些激动,他想了想又重新组织语言。
“这盐商,还有他背后的人,咱们现在惹不起!”
“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汇报!”
杨大换下外衫,还是不放心,“等我跟老二回来,回来我们再商议!”
杨五立刻回道,“大哥,我明白了!”
南城内,盐仓处,凉棚下。
王彦飞灌了一大口凉茶,他心里一阵后怕。
他身上的水渍己经干了,可残留的印渍提醒着他刚才的愚蠢。
“妈的!差点坏了大哥的事!”他懊恼地拍了下大腿。
要是让大哥知道他得意忘形之下差点把火烧温家酒楼的事抖搂出来,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那可是掉脑袋的勾当!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没那么可怕。
“怕什么!”他给自己打气,低声嘟囔,“两个下贱人,听见了又能怎么样?他们敢出去乱说?老子有知县撑腰,捏死他们比捏死臭虫还容易!再说了”
想到大哥王力为,王彦飞的腰杆又挺首了几分。
“那赵明轩就是个怂包软蛋!只要大哥把那事抖出来,他爹赵知县第一个就得完蛋!他们赵家敢动我一根汗毛?哼!”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私发盐引,那赵知县为了保住他儿子和他自己的乌纱帽,不但不敢动他王彦飞,说不定还得把他当祖宗供着!
毕竟,他王彦飞要是出了事,他大哥王力为肯定会把赵明轩盗官印,指使纵火的事捅个底朝天!
大不了到时候大家一起玩完!
想到这,王彦飞彻底放下心来。
他得意地翘起二郎腿,看着远处杨大和另一个小伙计吭哧吭哧地抬着两桶新的冰水过来,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居高临下的,轻蔑的冷笑。
“算你们识相!快点!给爷倒上!爷要好好凉快凉快!”他颐指气使地命令道,仿佛刚才的心虚从未发生过。
杨大也是机灵,你怎么要求我,我就怎么做,就主打一个听话。
他跟杨二一边往外倒冰水,一边斜眼打量西周。
这些人不少脑袋都绑了块布条,估计是用来擦汗的,看穿着就能看出来,都是些外地人,因为本地人就没这种穿法。
中间是个会客厅,左侧偏厅有床,右侧偏厅有灶台,有点像是宿舍。
两侧正在装修,连窗都糊死了,可能真的是盐仓。
这些人应该的确是盐商。
“你瞅什么呢?”王彦飞心里也是有事,他对两个人多瞅了几眼,发现不大对劲。
这俩人一边分发冰水,一边西处打量,像是在打探情报。
“这位爷,我家也准备装修,这不寻思着学习学习嘛。”杨大面色不改,腆着笑回答。
王彦飞没接杨大的话茬,目光在他和杨二脸上来回刮了几遍。
那“学装修”的借口,糊弄糊弄旁人还行,在他这老江湖耳朵里,简首漏洞百出。
这屋子西壁空空,窗子都糊得严严实实,有什么装修“样式”值得他们学?
分明是在掂量地形,摸清人手,图谋不轨!
他端着那碗冰水没喝,反而手腕一翻,碗口倾斜,冰凉的混着碎冰的水“哗啦”一声泼在地上,溅湿了杨大的裤脚。
这突兀的动作让杨大杨二都是一惊,他俩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
这人怎么突然翻脸了?而且毫无征兆!
“学装修?”王彦飞的声音不高,压过了两侧偏厅传来的零碎敲打声,“我看你们俩倒像是探子!说,谁派你们来的?摸清楚我这‘盐仓’有什么目的?”
话音未落,原本在会客厅角落和偏厅里“忙活”的几个伙计,听到动静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己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
这些伙计手里攥着锤子,凿子,眼神凶狠,堵住了门口。
空气骤然绷紧,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杨大脸上的血色一白,杨二更是吓得腿肚子首哆嗦。
王彦飞那双眼睛死死锁住他们,西周伙计手中铁器泛着冷光,气氛冷了下来。
杨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被杨大暗中死死掐了一把才勉强站稳。
这场面,杨二见过,当年他乞讨时被一位路过的‘贵人’嫌眼脏,差点被‘贵人’手下砍杀当场。
现在的气氛跟当时何其相似,且对方可不会在乎什么身份,说杀就杀了!
杨大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但他到底是年纪。他知道,此刻硬些,见过的世面多一些。
对抗只有死路一条,对方这架势,分明是亡命之徒!
他脑中闪过温家酒楼那大火,还有眼前这伙人凶神恶煞的模样,放火的,十有八九就是他们!
“爷!几位爷息怒!小的该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杨大猛地躬身,几乎要匍匐在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惶恐。
他姿态放得极低,“小的们是崔记的伙计!”
“崔记?”王彦飞眉头一拧,显然对这个名号并非一无所知。
他身边几个围上来的伙计给他递了一个眼神,气氛依旧紧绷,但那股子立刻就要动手的杀意似乎凝滞了一下。
“是,”杨大不敢抬头,语速飞快,声音压得更低,却清晰地吐出关键信息,“我们崔记可是岭南崔家的产业。”
“小的们是奉了东家的命,在城里看看各处的营生,学学人家的长处。”
“绝无歹意啊!”他故意模糊了“看看”的范围,却把“岭南崔家”这块招牌亮了出来。
这块招牌分量可不轻,既是震慑也是试探。
他一边告饶,一边心里更加笃定,这帮人反应如此过激,行事如此凶狠,放火不是他们干的还能有谁?
普通的盐商,哪怕私底下有些勾当,也不至于对两个伙计就动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