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你现在就回去,让杨大也回去,不用再监视了。
喻万春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这鱼要是冒了头,早晚都是上桌的命!”
“好嘞!”孙小满一听先生给这伙盐商定了性,立马又雀跃起来。
在他眼里,喻万春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先生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有办法让他们“上桌”。
孙小满一扫之前的阴霾,开心地回去了。
孙小满的临时住所。
孙小满回来时,看见杨大靠着桌腿睡着了。
见杨大额角浸出细密的汗珠,他便拿起摇扇,轻轻为他扇了起来。
杨大感受到丝丝凉意,睁开了眼睛。
“小满哥。”他忙不迭地站起来,挠了挠头,“不知怎么的,坐着就睡着了。”
孙小满看出杨大这是心神耗费太大,心力交瘁。见杨大醒了,便开口道:“我见过先生了。”
“先生怎么说?”杨大接过扇子,猛地扇了两下。
“先生说,你们别靠近那伙盐商。”孙小满按住杨大,止住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生也都知道。”
“可先生说,对方太危险,你们去盯梢不安全。”
“先生还说,这鱼既然冒了头,下一步,就等着上桌了!”
杨大眼中光芒一亮,“先生真这么说了?”
“嗯!”孙小满点头,“到时候喊你吃鱼!”
杨大瞬间如释重负,只觉得连空气都凉爽了许多。
等到杨大回到‘崔记冰厂’,其余人都在等待。
“屋里说!”杨大抹了把额头的汗,声音带着卸下重担后的轻松,他走进屋子后说道,“先生的话来了,那伙盐商,不用再盯了。”
“啥?”杨二一楞,“不盯了?为啥?”
“就是啊大哥,”杨三凑过来,脸上满是疑惑,“咱好不容易摸到点边角,这就不管了?”
“先生怕咱出事?”杨大开口解释。
“可,这就算完了?”杨五一脸的不甘心,“那咱之前不是白忙活了?”
一时间,屋子里七嘴八舌,嗡嗡作响。
过了会,兄弟们眼巴巴看着杨大,等着他给个说法。
杨大看着兄弟们困惑的脸,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先生的原意就是那伙人太危险,咱们靠近盯梢不安全。”
他顿了顿,想起孙小满转述时那种笃定,“先生说了,鱼既然冒了头,下一步,就是等着上桌了!时候到了,自然喊咱吃鱼。”
“鱼冒头,上桌?”杨五咀嚼着这话,眉头拧成了疙瘩,“大哥,先生的意思我懂,是说他们跑不了。可万一这鱼滑溜,又缩回去了呢?或者被别人抢先下了网呢?”
他挨了王彦飞一巴掌,心里十分不爽。
“是啊大哥,”杨三接口道,“咱们干等着?啥也不做?这心里空落落的。”
“先生肯定有安排,”杨西比较沉稳,但还是忍不住问,“可咱们真就干看着?”
“对,干等着,啥也不干,我浑身不得劲!”杨五搓着手,愤愤开口。
杨大看着兄弟们,知道他们和自己最初听到时一样,既信服先生,又憋着一股劲儿。
先生的话是定心丸,但兄弟们的血性和责任感让他们无法真正袖手旁观。
他理解这种心情。
“先生的话,就是规矩。”杨大声音沉了下来,目光扫过众人,“危险的地方,不准去!那伙盐商,不准再靠近盯梢,这是铁令!”
屋里安静了一瞬,只有呼吸声。
“但是,”杨大话锋一转,“先生只说‘不要靠近那伙盐商’,可没说咱不能干点别的。兄弟们心里这口气,得顺!”
杨五一拍手掌,“对,这口气老子的顺!”
众兄弟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齐齐看向杨大。
“咱不能盯人,还不能‘听风’吗?”杨大压低声音,“码头上、茶馆里、街面上,这些盐商只要还在城里活动,总得留下点风声。”
“咱们不碰他们,用耳朵听,用心琢磨。先生要的是‘鱼上桌’的时机,咱得把耳朵竖起来,把眼睛放亮堂,看看这风往哪边吹,看看有没有别的‘网’或者‘钩子’伸过来!”
“把听到的、想到的,都攒着,到时候先生要用,咱也能递上话!”
杨二一拍大腿:“着啊!大哥说得对!咱不能动那‘鱼’,咱还不能看‘水’吗?”
“对!看水势,听风声!”杨三杨西杨五也兴奋起来,刚才的憋闷一扫而空。
不能首接行动固然遗憾,但能继续为先生“听风”,这让他们重新找到了方向,浑身那股劲儿又有了着落点。
杨大看着兄弟们重新燃起的斗志,点了点头:“都警醒着点,管住手脚,多用耳朵和脑子。等先生的号令!”
“明白!”兄弟几个齐声应道,沉闷的空气似乎也重新流动起来,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张力。
最近的日子他们吃得好,也安稳,锻炼也规律。
这对杨大他们兄弟几个来说,是从未有过的舒坦。
这全托喻先生的福,落脚在“崔记冰厂”后,最实在的好处就是,吃得好,吃得饱!
再不是从前在街头巷尾饥一顿饱一顿,啃着硬邦邦的冷窝头、喝着照得见人影的稀粥了。
现在的他们,隔三差五还能见着点荤腥。
这份安稳来之不易,兄弟们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更念着喻万春的恩情。
自从上次喻万春让他们加训以来,每日天不亮,杨大便带着杨二、杨三、杨西、杨五几个雷打不动地操练。
冰厂空旷的后院就是他们的校场练的就是最扎实的筋骨,举石锁、扛冰砖、对练角力、围着冰厂,一圈圈地跑。
日复一日,从不停歇。
这份坚持,效果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
原本干瘦的胳膊腿儿上,渐渐鼓起了硬邦邦的腱子肉,扛东西不再像从前那样打晃,脚步也沉稳有力了许多。
脸色不再是菜青色,透出了些红润的光泽,眼神也愈发清亮锐利。
杨大能感觉到,兄弟们整体的精气神和力气,都比初来冰厂时提升了一大截。
然而,多年的街头漂泊,早己在他们身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长期的饥饿、寒冷、提心吊胆,严重透支了身体的根基。底子实在太薄了!
就像一棵在贫瘠石缝里挣扎着长起来的树,纵然如今得了雨露滋养,拼命向上抽枝,那主干深处的孱弱和早年留下的暗伤,却不是短短时日就能彻底弥补的。
他们的力气、耐力,比起那些从小吃穿不愁、筋骨打熬得宜的壮汉,终究差了一截。
杨大心里清楚,兄弟们这身子骨,是补回来了些,但离真正打熬得如钢似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先生的不让参与,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他们,可是,他们何尝不想报答?
不过,有了现在的饱暖,有了这份坚持,希望就在前头。